她看向堂中一众女眷,只见二婶三婶她们的神色都亮了起来,就等着晏朱明说要她们帮忙。
可晏朱明话尾一转,便成了:“外祖父家送来的账房先生昨儿就到了,我下午就去请他教我看账本!”
谈幼筠“哦”了一声:“昨日婚礼上着甲的那位?”
昨日婚礼并不盛大,宾客寥寥无几,着甲那位因为长得方口阔鼻,虎目豹额,络腮胡极其威严,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因其着甲,难免不让人联想到他是梁王的人。
梁王镇守边关,自然不能亲临,送个亲兵过来观礼也是寻常。
却没想到长成那张飞模样,竟然是个账房。
那厢晏朱明自顾自红了脸:“是呀,欧阳先生很是和善,算术又好,定能好好帮助儿媳!”
谈幼筠颇为满意,点了点头,便端起茶来送客。
晏朱明将那些亲戚全都妥帖地打发了出去,回到正堂时,谈幼筠已经歪倒在迎枕上了。
起了个大早还应付完一群心怀不轨的妯娌,谈幼筠很是心累。瞧见同样满脸怨念的晏朱明,更是心疼起来,伸手叫她坐到身边:“辛苦你了。”
晏朱明乖乖将脸贴在她的掌心,摇了摇头。
从小到大,谈幼筠比起顾允怜来,更像是她的母亲。晏朱明其实很能理解顾允怜对谈幼筠的偏爱,她太柔弱了,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好她。而她报答给她们的一厢赤忱,更是让她们难以割舍。
谈幼筠摸着晏朱明的脸颊。她也知道自己不成事儿,很多事情都得仰赖晏朱明,但有些事情,她也是可以拿出母亲的威势来的。所以她问:“昨夜承夜没有闹你吧?”
喜帕她早就私下里看了,心知道自家二郎的脾气,怕他耍小性子,为难晏朱明。
晏朱明摇摇头。
江承夜进来的时候,听见的便是这一段话:“我是为着您才嫁进江家的。二郎年纪小,性子直率,我这个做姐姐的难道还能跟他计较么?何况我年幼时不懂事,您和承平哥哥对我也多有担待,如今正是我报效您们的时候。”
好个年纪小,性子直率!
堂中这一对,瞧着比亲生的母女还要亲,倒显得他这个不孝子有些多余了!
他刻意清了清嗓子:“阿娘。”
谈幼筠抬起眼来看他,一脸的不满意。
晏朱明转过头来,看见他黑着一张脸,勾了勾唇:“二郎来了。来得正好,我才认了亲戚,要去给爹爹和长兄上香,不若一道吧。”
昨夜江承夜躺在晏朱明身侧辗转反侧,天快亮了才睡着。晏朱明起身的时候他都不知道时辰,晏朱明也没让人叫他,等醒来的时候,下头丫鬟小厮都已经在传她在正堂大战旁支婶婶的奇事了。
“什么日子,还睡得这样迟!”谈幼筠轻声呵斥。
江承夜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晏朱明却起身亲热挽起他的胳膊,对谈幼筠说:“阿娘累了便再去补一会儿觉吧。我带二郎去祠堂就好。”
说着便拽起江承夜就走。
江承夜差点被她拽的一个趔趄,跟着她熟门熟路来到了祠堂前。
白幡未撤,江家两位将军的灵位前香烛袅袅。晏朱明上前捻了三炷香便跪在了蒲团上,又横了他一眼,意思是赶紧跪好。
倒显得他这个亲生的儿子不够敬重了。
江承夜不情不愿地跪下,抬头望向那两座新牌位。这么些天了,他依然说服不了自己,长兄和父亲如今竟只剩下这两块木头了。
晏朱明磕了头,对着牌位道:“爹爹,承平哥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导承夜,好好守住将军府。你们的在天之灵,也要保佑我们呀。”
江承夜翻了一个白眼,谁稀罕你的教导?
晏朱明见他跪着不动,拽着他的领子给他摁下去:“愣着做什么,磕头呀!”
江承夜被她一拽,脑袋磕在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钻心的疼便从脑门处传到了四肢百骸,生理性的泪水溢了出来。
晏朱明也没想到自己手那么重,正要道歉,却见江承夜双目含泪,下垂的眼角微微发红,委屈地看着她,她一时忘了怎么开口。江承夜却忽然腾地站了起来,插上香之后便扭头跑出了祠堂外。
等晏朱明收拾好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