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腰,愣住了,手底的泥胚突然舒展上色,化作了美人的模样。而他那双泥泞的手,正掐着美人纤细的腰肢。
美人抬起头来,是晏朱明艳若桃李的面孔:“夫君?”
江承夜忽然就醒了。
面前,晏朱明不知何时换成了侧卧的姿势,正和他脸对着脸。
她的呼吸依然平稳,安静如同神仙妃子,不可亵渎,更使得满脑子污秽的江承夜无比羞耻。
腿间冰凉的感觉,时刻提醒他自己的卑劣。
晏朱明睡在外侧,她睡得不沉,很快感受到江承夜的异动。
她睡梦中问了一句:“怎么了?”
一般都是她睡外侧,江承夜裹着被子,蚕蛹似的越过她,差点被绊倒在脚踏前:“额,起夜。”
晏朱明掀起眼皮看了看天色,半明半昧,应该是日出时刻。和江承夜共榻这么多天,他从不起夜,一直都是一觉睡到天大亮。于是她关心了一句:“裹着被子做什么?”
江承夜的声音低哑:“身上发了汗,有些难受,去换一床。”
晏朱明迷迷糊糊地想着,他昨夜似乎发烧了,发出汗来,便说明好得差不多了。于是她不再过问,兀自睡了过去。
醒来时,江承夜躺在窗边的榻上,新换的被子从头裹到尾。
榻比他们的床短了一截,江承夜的脚便支棱在榻外。晏朱明趿拉着鞋走过去,想随手做个好事把他的脚塞回去,却在握住他脚腕的时候愣神了。
他的脚,怎么长得那么大?
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岁的时候,他俩一起脱了鞋袜去踩泥坑。那时候他的脚又圆又白,像是对刚蒸出来的馒头。
如今这双脚虽然还算白皙,却已经从圆软变成了劲瘦。骨骼和脉络在皮肤下蜿蜒支撑,隐约透出一个男子的力量感来。自己纤细的手腕放在他的脚踝边上,显得像是风中的蒲柳,一吹便折。
她赶快拽了被子把他的脚盖住。
心烦意乱地走到净房,江承夜昨天穿的中衣晾在衣架上。大晚上还有空洗衣服,看来江承夜的发烧是好全了。
*
白日里,两个人若无其事地把三房的私账算清楚了,状子写了厚厚一份。
即将年关,江承夜可不想过年了还要走三房这门亲戚,即刻便将状子递到了府衙。
毕竟背靠安阳郡主和梁王,二房又对三房怨气冲天,无偿补齐了很多证据,这场官司打得很顺利。三婶和三堂兄被收监,三叔坚称自己不知情,但纵容妻儿侵吞兄长的财产,也被判了收监一月,正好一家三口在牢里过年。
联手解决掉一个大蛀虫,江承夜只觉得神清气爽。
除夕夜,江家大房三口还在孝期,也不能和晏家聚会,只三个人围坐吃了顿八宝斋的素肉席面。
吃过饭,顾允怜从角门猫着腰走了进来,带了两个弥勒佛似的姨娘。谈幼筠见了,立刻让人收拾了八仙桌,铺上绒毯。顾允怜把一盒白玉骨牌倾倒而出。
晏朱明和江承夜都已经习惯了,哪年除夕顾允怜都要和谈幼筠一道打牌,今年也不例外。她俩倒是细心,还记得铺绒毯,减少抹骨牌的噪音,不叫那脆响扰了正在热孝期间的江府清净。
那两个姨娘说是伺候晏相的,其实就是顾允怜自己养了专门陪打牌的,算牌工夫一流。眼见母亲们这里没他俩什么事情了,晏朱明准备去好好睡一觉,走前不忘提醒:“阿娘,明日还要进宫磕头呢,别玩太晚了!”
谈幼筠顺嘴“诶”了一声。
顾允怜蓦然抬头,愣了半晌,咬牙道:“我这个女儿倒是给你生的!”
谈幼筠笑着码牌:“怜儿,你忘了么,七年前的大年夜,你就把朱明在牌桌上输给我了。”
晏朱明:?
顾允怜:“哦,你家二郎早不知被你抵押出去几次了!”
江承夜:……
亲娘不爱的小夫妻俩双双回了房。
晏朱明不是第一次进宫谒见皇后了,可是一想到或许会在宫里遇上萧清敏,她不禁有些忧虑。
前世她是进宫之后才和萧清敏照面的,当时萧清敏见到她,立刻露出了惊讶愤恨的表情。在此之后,宫中便有流言,说晏朱明得宠,是因为眉眼像皇后。
如今想来,或许当时她就已经知道,顾胥廷心中肖想的,乃是当年鳞光池边,因不善骑马而砸进他怀中的少女,而非她这个精通骑射的将门之女。否则那么多年来,为何对她如此针对,还放出晏朱明是她的替身的谣言?
她知道顾胥廷对她的野心依旧,而她此刻并不宜直接和萧清敏见面。不过好在,太子妃和内命妇去给皇后请安的时辰在上午,而她作为外嫁女,请安的时辰在下午。
不过——
她看向江承夜:“明天你去给圣上请安的时候,难免会遇上萧家那位祖宗。”
自从上次被江承夜摆了一道借刀杀人后,萧清元一直不遗余力地想要来堵江承夜报复。但是江承夜也学乖了,窝在家里一直都没出门,潜心习武算账。就算出门,身边也跟着好几个亲兵。萧清元一直没能得手。
这次去拜见陛下,既不能带护卫更不能带兵器,以江承夜目前的小身板来说,晏朱明很担心他会再被拐到宫里无人角落套麻袋。
她叮嘱:“一定不要落单。见到大腿就抱!”
江承夜很不满:“我很弱么?”
晏朱明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习武本来就是经年累月的积累,他短短一个多月根本看不出成效。
她谆谆教诲:“不要怕弱,要学会借力打力。萧清元那个德行,多的是人看不惯他。他要是来找你,你就捉着他打你黑棍的事情闹大。那件事你在理,有心之人自然会接过你递来的把柄!”
江承夜虽不太懂,但大为震撼。半晌,他看着晏朱明,一脸幽怨:“所以你以前都是这么对付我的?”
晏朱明撸了一把他的脑袋:“孺子可教也!”
次日朝见帝后,晏朱明和江承夜在内宫门前分了手。离别前,晏朱明还在耳提面命:“昨天说的记着了么?”
江承夜捏紧了拳头。
顾允怜和谈幼筠不明就里,晏朱明却怎么也不肯明说。谈幼筠掩了嘴笑道:“他们小夫妻还有秘密了诶!”
顾允怜:好困啊,昨天晚上又把第一个外孙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