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江承夜见了晏朱明就躲。
他如今睡在书房,为了防止自己闲下来胡思乱想,便每日天一亮就起来打拳练武,下午看书学习算账,晚上再沿着院子跑个十几二十圈,回了书房沾枕头就着。
倒是可怜了欧阳先生,一大早被他拖起来,下午还得教他看账,晚上又得给他数圈,一个八尺壮汉都有些顶不住。他掂了掂晏朱明如今给他发的月钱,决定要求再次加薪。
晏朱明正靠在窗前绣花。
其实她的女红在京中诸位闺秀当中不过是中不溜秋,她自己也不喜欢这个。之前流行自己绣荷包的时候,别的闺秀都选的什么花开并蒂、牡丹吐蕊、鸾凤和鸣,纹样复杂,用色庞乱,她给自己画了个日出祥云的纹样。
其一,太阳好绣,金色丝线平针排成一颗大圆球即可。
其二,用色简单,金色太阳浅蓝色祥云,两样丝线搞定,用不上看瞎了眼睛去分色选色。
其三,寓意大方,合了她的姓名,若是绣坏了,丢给江承夜,他也能用。
但是这两天,她决定靠折磨自己来摒除杂念,于是她手里多了一副千里江山的长卷。
欧阳先生求见的时候,她正分着各种明度的赭黄,分得头晕目眩。白芷也受不住了,揪着两卷丝线问:“姑娘,这两个颜色有区别么?”
晏朱明:“这卷四文钱一卷,这卷十文钱三卷。”
听丫头报告欧阳先生来了,白芷立刻丢下绣筐,撺掇晏朱明出去。
晏朱明揉了揉眼睛,走到前厅,几日不见欧阳先生瘦了一圈,面色也不复之前红润,铁塔一样的身体竟然有些摇摇欲坠。
欧阳先生扯出了一个笑脸,在他的燕颌虎目中显得尤其狰狞:“姑娘,这两天郎君练武,很是用功。不过几日,身姿已经健硕了不少。假以时日,练出个宽肩窄髋,猿臂蜂腰,不成问题。”
晏朱明想了想那画面,顿时捂住了脸。
欧阳先生:“郎君的体力也有了提高,如今可以一口气绕着院子跑二十圈。”
晏朱明的耳尖,不由自主地红了。
欧阳先生:“郎君的算术也精进了,打算盘也越发熟练。只是——”他话头一转,“郎君近日开始学习兵法,也曾问过我一些见解。只是姑娘你也知道,咱们梁王府的规矩,我虽然懂的只是一些皮毛,却也不能对郎君倾囊相授,毕竟那可是梁王府安身立命之本——”
晏朱明抬了抬眼,欧阳先生一脸的为难:“且我看郎君的根骨,在兵法一道上难有建树,不若专心学习其他的。”
晏朱明冷笑一声:“多少钱?”
欧阳先生连忙道:“姑娘,那可都是梁王半生的心血!”
晏朱明:“三倍月钱,旬休加班给五倍。”
欧阳先生:“嗯,我想身为梁王外孙女婿,郎君想来是能领会梁王殿下的苦心的。”
*
花了那么多钱,晏朱明决定还是要去检视一下成果。
江承夜正趴在书房前的空地上,双手支撑着身体做俯卧撑。
他的袖子撸到了腋下,露出了整条劲瘦的手臂,上臂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鼓胀起来。衣摆扎在腰间,后背的衣料因为汗湿而贴在身上。他俯卧的动作非常快速干净,起身时身体绷成一条锋利的直线,随着喘息微微有些起伏。
晏朱明听见自己吞唾沫的声音。
经过这么几天的分房,晏朱明已经想通了,她接受了她馋江承夜身子的事实。
那晚上亲吻过后,每天每夜她都能梦见这个场景,梦醒之后身侧空无一人,那难熬的感觉是多么的折磨人的心智。
毕竟十五岁的少年,一腔赤忱的热血,浑身都是青春的气息,还是她拜了天地的夫君。
馋一馋怎么了!
想起谈幼筠给她备下的那些东西,她捏了捏拳头,快步走上前去。
一双绣鞋落在眼前,江承夜抬头,看见晏朱明背光而立,低头看他。
他一跃而起,这两日他似乎又拔节了。晏朱明仰头看向他因为运动而红扑扑的脸,有些心虚地后退一步,故作轻松道:“我来看看你。”
随后她越过江承夜,快步走进了书房。
江承夜书房里的摆设长年不变,婚前她也常来坐坐的。只是她环顾了一圈,博古架上的瓷器不知何时都搬走了,只剩一口空空的缸。冬日里也没什么鲜花可以插在缸里。
她记得原来有个很好看的定窑花瓶来着,瓶身修长玲珑,和腊梅最为相配。她之前还吩咐下人要隔日换了新鲜的梅花进去。
她问道:“那个定窑的瓶子呢?”
江承夜撇开眼去:“收起来了。”
晏朱明不明就里,不过也没多想,看向书房那张榻。江承夜的寝具铺设在上头。
那张榻和他们卧房里的那张是同款,以江承夜的身高睡在上面必然是短一截。
她坐下来,抬头看他:“睡这儿不累么?”
每天晚上两只脚挂在外头确实很累,还容易着凉。可是一想到回卧房,晏朱明就睡在他身旁,他就忍不住战栗。他怕他一个不小心,又开始喷鼻血。
他违心地摇头:“还好啦,习惯了。”
晏朱明抿了抿唇,转头又看见书桌上摊着几本书,可见他近日确实用功。让他回房睡的话实在是张不了口。她只能说道:“嗯,有什么短的缺的,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