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夜不是不知道这个。
晏洄的指节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如今三皇子还在朝中虎视眈眈,东宫更不敢失去萧家这一支撑。要么,除非东宫再傍上一棵比萧家更大的树,要么姓萧的动了东宫最根本的利益,否则东宫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江承夜眨了眨眼。
晏洄抬头看他,那小子歪着脑袋,瞪着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跟个傻狗似的。一看就是没听懂。
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动作让江承夜吓得魂都飞了,赶忙点头哈腰地说:“小婿知道了……多谢岳父指点!小婿这就回去了。”言罢一整套跪安礼节,三倍速地行完了,哧溜一声蹿了出去。
离开后,江承夜立刻打听了一下三皇子。
三皇子乃是贵妃所出,比太子小一岁。贵妃宋氏的父亲是已经致仕的宋丞相,不过宋相人虽然不在朝中,却有学生无数,遍布于朝野。三皇子一直是太子的强有力竞争对手。
也无怪乎,太子如此在意萧家的支持。
他心里大概有了底,准备赶快回法雨寺将消息告知晏朱明,行至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便立刻掉头又回了将军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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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婿走后,晏洄放下了奏本,托着下巴仔细思索了一下方才他说的话。
江承夜年幼鲁莽,看不出来其中的弯弯绕绕,晏洄这个老狐狸还看不出来么?萧家和江家各掌兵权,各为其主,本就是水火不能相容的。只是晏洄也没有想到,江家竟然会败落得如此之快。
原来以为,那不过是萧家给东宫的投名状。可是仔细想想,如今看起来,反而是东宫更依赖萧家。
萧家的小混账,猥亵官家女,还被晏朱明当场抓住,这样的恶行,东宫只是将他禁足处理。且不说这徇私枉法的行径,光从对待晏朱明的态度上便能看出,东宫对晏府的轻慢。
晏洄自认为,他一个丞相,如今太子再怎么羽翼丰满,也得给他三分面子。他却为了萧家,情愿得罪他们晏府。这是个很微妙的信号。
他思来想去,决定招来一个小吏,安排下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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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朱明在法雨寺住了小半个月,京里事情平了,她便辞别陶扬荷回了京。
春闱到了,今年晏暾要下场,她这个做妹妹的,定然是要送行的。不过她对晏暾的成绩很是放心,因为她知道,前世晏暾是点了状元的。他家一门父子俩状元,可在京里风光了几日。
她在法雨寺求了块开了光的砚台,带回去给晏暾。
晏暾有些紧张,毕竟他的父亲晏洄珠玉在前,他若不中三甲,就是给他丢脸。晏朱明在他耳边悄悄安慰:“你想想,中状元有什么好,万一你也被哪个王叔榜下捉婿捉去了呢?宗室女,都跟阿娘似的……”
晏暾浑身一凛。
前世晏暾是尚主的。我朝没有驸马不能入朝的规矩,晏暾和五公主当时成了一段佳话。但那五公主是三皇子的同母妹妹,晏暾娶了她,便是在顾胥廷的心头扎了根刺。
她对五公主这个嫂子本人倒是没什么不满。晏府抄家的时候,她是长公主,上下打点了很多事情。但晏朱明清楚,以五公主和三皇子的关系,晏家梁王相继倒台后,她不会过得太好的。
她心中越发觉得顾胥廷可恶。
见妹妹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晏暾连忙安抚:“好啦放心,我不会紧张的。婚事自有上苍安排。”
晏朱明连忙换上甜甜的笑容:“是啊!我便在家等着阿兄高中了!”
几日后放榜,晏朱明一大早便拽了江承夜去看。他俩穿着素雅,气质出尘,旁人以为江承夜也是参加考试的举子,便问上一句:“兄台可见着自己的名字了?”
晏朱明早就知道兄长会中状元,直接就拽着江承夜穿过人群钻到了一甲的位置。
贡院的内侍还未把一甲的榜张出来呢,已经有好多人等在下头,人群中有胸有成竹的举子,但更多的是摩拳擦掌准备榜下捉婿的老丈人。
有个老头瞧见江承夜年纪轻轻,就扬着脑袋一脸淡定地等一甲,心想他定非池中之物,决定上前捉一捉,挤开人群便揪住了江承夜:“这位小郎君也是来等一甲放榜的呀?小郎君年纪轻轻,可曾婚配?老夫家中有一……”
“他成婚了!”一道温和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老头循声望去,一个妙龄女子款款上前,抱住了江承夜的一条胳膊,往他的怀里倚,一边还抬起手用绣帕给他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郎君可挤热了?”
女子身段柔软,动作娴熟,嘴角抿着的笑意得体又温柔,那小郎君的耳朵立刻红了,将女子往怀中揽了揽:“娘子,不热……”
女子噙着一抹浅笑:“哦,那我们继续去看榜吧。”
恰此刻,贡院的内侍张了一甲的三名,并高唱起来:“状元——晏暾——”
晏朱明惊喜回头,一把跳起来抱住了江承夜的脖子:“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