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眼底却渐渐幽暗起来:“是么?”
贵妃仿佛浑然未觉:“是啊是啊!臣妾虽然不懂朝中之事,却也常听说,太子已经是个合格的储君,就等着……”她一顿,显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调皮地笑了笑,“陛下,那也是说明您教育得好嘛!”
皇帝的神色彻底地冷了。
宋贵妃像是个小蜜蜂似的将他的衣带都打理好,还俏皮道:“陛下,下了朝臣妾给您去送点心!”
上朝后,太子井井有条地梳理着政务,分明是每日上朝都会有的场景,皇帝的心头却莫名的烦躁。他想起太子把三皇子弄去漠北的事情,便问道:“太子,老三到漠北之后有什么消息么?”
顾胥廷微怔,立刻答道:“三弟还没有家书送还。不过他到了漠北直接入萧将军麾下。萧将军定然会好好照顾他。”
好好照顾……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
*
中秋宫宴,皇帝让太子一手操办,于是太子特意将晏家三口的座次提前,以视重视,随后又提前赐素斋宴席给江家。
江家三口在大门口谢过了魏大监之后,看着送来的一桌子斋菜,神色各异。
晏朱明盯着那道早就吃腻了的牛乳点心,神思纷乱。她深知顾胥廷想要的,不过是当初那个惊马的女孩的投影,而非真实的晏朱明,但他的偏执早晚会害了江家。
谈幼筠忽然道:“陛下如此看重江家,朱明啊,明日你和承夜一起进宫谢恩吧。”
江承夜歪着脑袋,一脸新奇:“这不是东宫派人送来的么?”
晏朱明却听出了谈幼筠话里的意思:“知道了,阿娘。”
用膳毕,江承夜还在苦苦思索,为什么阿娘突然叫他俩去向皇帝谢恩。晏朱明看着他那傻兮兮的样子,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拎到房里。
“站好!”她抱臂道。
江承夜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了她,很是委屈,扁着嘴。只是他如今的面孔硬朗了许多,这个表情再也不复小时候的软糯。
江承夜看着晏朱明回身坐下,抬起眼来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他,便噘着嘴问 :“干嘛非得进宫,还给陛下谢恩?那不就是告诉陛下东宫对咱家过分亲厚么?”
晏朱明点了点头:“是啊,就是要让陛下知道这个!”
江承夜更委屈了,东宫对江家、晏家亲厚,不就是为着打晏朱明的主意么!他这个明媒正娶的郎君还在,东宫就表哥表妹地亲热上了,是嫌他头不如春天鳞光池的草地绿么!
晏朱明点着他的脑袋:“陛下如今龙马精神,再生个皇子都来得及。东宫一天天地拉拢朝臣,就等着死爹好继承大统了。你猜陛下怕不怕?”
江承夜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晏朱明看着他清澈却透着愚蠢的眸子,差点气得仰倒。
江承夜忽然道:“那……咱们明天进宫应该不用去见太子了吧?”
晏朱明:“你这是什么变态爱好?还想上赶着去见顾胥廷?”
她的语气非常的鄙夷,似乎说出顾胥廷三个字把她的嘴都给脏了似的。
江承夜忽然觉得心头一阵舒爽,像是堵塞了好久的水渠突然疏通了似的:“我才懒得见他!怕被他传染秃头!”
他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太子发量稀疏,丝毫不记得今上才是那个真正秃头的人。
但晏朱明知道,顾胥廷长了个狗鼻子,只要闻见她进宫的味儿,必然会找法子来见她。她早就疲于应付他的“表哥表妹”,她明天一定要想个法子躲避过去。
到了第二日,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地入宫了。
不巧的是,皇帝正在书房和朝臣议事,需要不少时间。大监便安排小夫妻俩去御花园逛逛。
御花园,可是宫里最适合搭台子唱戏的地方。晏朱明对此地避如蛇蝎,生怕自己会被哪个争宠的妃嫔拉进一出大戏里,强行扮演恶毒女配。她装作不小心地崴了一下脚:“啊,大监,臣妇走不了了。请大监带臣妇随便找个偏殿歇息一下吧。”
但是可供她这等外命妇歇息的殿宇也在御花园附近,她看了一眼江承夜。江承夜会意,拦腰将她抱起,跟着大监到了御花园旁的桃夭阁中暂歇。
大监一走,江承夜便急急忙忙地掀晏朱明的裙子:“脚怎样?我看看!”
晏朱明一脚踢在他膝头:“傻子!装的你还看不出来?”
江承夜:“万一是真的呢?”
晏朱明一怔。她习惯了在旁人面前做戏了,同时也习惯了在江承夜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示她的阴谋诡计。没想到哪天江承夜还能有一问:万一是真的呢?
江承夜又说:“你做戏向来舍得下本钱,我哪知道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弄伤了 !”
说完,便抓着晏朱明的脚要去看她的踝子骨。
“——太子殿下到!”魏大监尖利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两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晏朱明: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