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元朔抬手的方向一定是太阳所在的方向,只要朝着那光,即便看不到,也能感受到那一缕缕的温暖。
他朝着那方向伸了伸手。
慕容元朔想着,司徒无涯若再不出来他便要不告而别了。毕竟一直这样赖着不走,也不是个主意。
正准备起身,一个身影半挡不挡的,遮住了面前的暖阳。
那身影没有说话,先是站了一小会儿。
慕容元朔有些好奇,他抬头,强撑着双眼的灼痛感,眯起眼睛,从纱布的缝隙里瞄了一眼,只瞄到一个恍恍惚惚的影子,应是刚刚一起在殿中的同窗了,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你是谁?”慕容元朔忍不住问道。
“你可以叫我风荻。”这甘甜的声音仿佛和着暖阳下的微风,一起飘进了慕容元朔的耳朵。
“你怎么不在里面?”
“你不是也不在里面,可见那些老家伙不太识货,所以,那处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原来这就是姒家的小娘子姒风荻了。姒风荻虽然出身名门世家,但只要出了家门,便是一个来去随心,视规矩如无物的不受管束之人。
国师殿内掌教姒瑶与她乃是同宗,本想着照顾一番,刚才还在国师殿上想要将她收为亲传弟子,却被她以“家中事忙”四个字回绝了。
“那处不是风水宝地,可你为何又在此处?”
“我在此处,自然因为我风荻自认为‘最’,所以结交之人也必是‘最’好才行。”
这句话几乎把慕容元朔逗笑了,“原来你自认为‘最’啊,可你怎知你自己就是那个‘最’的?”
“世人皆知尺寸有长短,鸟飞有高低,若想论‘最’,那必然无止境,因为还有个字,念‘更’。”
“原来你知道啊?那你倒说说,你是怎么个‘最’法?”
“我的这个‘最’自然厉害,因为没有哪个‘更’可来与他比较。”
“呦,那确实厉害,说来听听。”
“简单,这个‘最’,就是我自己心里评的‘最’,既然我赋予了它‘最’的定义,那便没有其他什么可与它比较的份,其他的什么要想超过它,只能是在别人那,在我这,不同意。”
“呵呵,那就是不讲理呗?”
“你说的对,就是不讲理,我觉得家慈烧的饭菜是世间‘最’美味,我觉得家父酿的女儿红在这世上‘最’醇香,我将我自认为‘最’,你能反驳吗?”
“不能,可你又怎知我是最好的。凭我的瞎眼,还是没人肯收我为徒?”
“就凭我已是自认为‘最’了,那么我认为好的,自然也配得上一个‘最’字。更何况,现在是他们定了规矩又不敢认,自食其言。”
其实姒风荻也是自己收获了弱水之后,才知道收获弱水的不易。一个人若不是有卓尔不凡的意志力,是不可能得到三滴弱水的。
她是好奇,想来看看能够一举取得三滴弱水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个蓬头垢面,毫无仪态,歪坐在台阶上的浪荡子。
“哈哈,说来说去都是你厉害。不过……”话还没说完。
“慕容元朔!”司徒无涯吼着追出国师殿。
终于等到了司徒无涯,慕容元朔朝国师殿门口的方向望了望,他完全忘了自己眼睛根本看不到。
回过头,慕容元朔可以感受到,刚刚温暖的阳光之下,未看清的脸庞和那身倩影全都消失不见了。
一小片黑色的丝带飘落到他手里,慕容元朔用手摸了摸,寒气逼人,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材质。
此刻慕容元朔心里思量的却是,“最好”这两个字,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究竟又有几多份量?
这世间又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己心里最好的这个位置,留给他人?
慕容元朔从未被人如此看待过,如今这高度评价竟是出于一位陌生人之口。
佳人悄然离去,只留下一小片丝带,顺手被他拉在指尖把弄着,心下一丝苦笑。
“不过你确实安慰到了我。”这几个只说了一半的字,也只好被慕容元朔咽了回去。
原来刚刚,司徒无涯醒来之后回到国师殿,被德高望重的国师看中,以围试第一名的成绩纳为国师亲传弟子。
国师殿中弟子不在少数,可亲传弟子至今只有司徒无涯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