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江城依梦江而建,依山傍水物产丰富,是凡人聚集地。老江酒家位于靠码头东边,地理环境优越,此时正值午时,外面晴空万里无云,一轮明日照得地面白气蒸腾,青白石板地上烫得能红烧一尾活鱼。栉比鳞次的店肆都开着,街上却行人极少,连这老江酒家来吃酒的人都只有零星二三桌。江家老板站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把个算盘都要打烂了,依旧还是那几个数字,他神情阴郁。
这时店外又走进几人,高叫道:“上壶江梦春,好菜再点几个,梦江醋鱼要的!”
“来咧!”一个精瘦伙计从后堂奔出,取下肩上搭的毛巾擦桌擦椅:“几位爷,除了这鱼还要什么?”
“菜老规矩。”
“不好意思几位爷,小人新来,劳您再报一次?”
这时那几人才正眼看他,一个高个儿粗声道:“又换了?”他冲着柜台喊道,“我说江胖子你家伙计怎么天天换,这才几日,上个那个小伙计去哪儿了?”
江老板噼里啪啦将珠算打得飞起,没答话。
高个儿怒了:“问你话你耳聋啦!操,天天抱着你那个破算盘打也生不也金蛋来!活该你家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就你这哭丧着脸鬼才愿意上门,老子是看你那下了地老子面才来照顾你生意……”
“是是是,几位爷光顾是看得起我们老江酒家。”那伙计一个劲打圆场:“别生气,老掌柜刚归天,我家掌柜的是孝子,悲伤过度到如今还没缓过来了,您别和掌柜置气。”
“你倒是个精乖。”旁边同行人扯着高个儿坐下,劝道,“算了老高,你又不知道,他这几天就是这个德性,理他干什么?”
这时,江老板才掀起细长的死鱼眼,口气平淡的报出一串菜名,正是这群人常点的,然后算盘一打,道:“纹银一两,先付帐。”
旁边劝说的那个人吸了一口气:“之前不是五百文,这才几天翻了一倍?”
伙计出愣了一下,立马陪笑说道:“最近都涨价了,打渔种菜得少了,我们也是没办法。”
同行另一个人慢悠悠说道:“你当我们是外地人吗?梦江城什么时候鱼肉涨价我怎么不知道?老江酒家是百年老字号了,老江掌柜在世时,几十年都没涨过一文钱。小江掌柜这是自毁招牌呀,这事儿办得不地道,揽财也不是这个揽法儿。”
叫老高的大个怒了,一拍桌子起身就走:“妈的!这顿老子不吃了!梦江又不止他一家店,我们走!”
几人跟身而起,伙计急得想拦又拦不住,还没走门口就见江老板肥胖的身躯往门口一堆,挡得屋内光线都暗了几分。不阴不阳的说道:“你已经点过酒菜,要走先把帐结了。”
“你娘的!老子又没吃,付个毛!”
江老板道:“已经下单不接受退单。”
意思很明显,今天这顿,不管吃不吃,钱他们是付定了。明显是霸王条约,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随行的几人脸色都阴了下来,眼看要打起来,伙计在旁急得抓耳挠腮,忽然他眼前一亮,见门外有客欲进来,忙高声道:“哎客官里面请!小店吃住一应俱全,梦江老字号!掌柜的,您让让。”
这个天气热得人恨不得脱掉一层皮,门外四男一女却个个宽袍长衫,衣着不凡汗也不见出一滴。开门做生意的眼睛都毒得很,见这几人男俊女俏,天人下凡似的出尘脱俗,真像传说中的仙人。江老板这才侧开身,让客人进门同时姓高几人也趁机出了门。
这一行人正是落天几人,他们随着梦远来到梦江拒绝了梦远再三殷勤邀请,随意在城中闲逛找食宿。
紫泱道:“住宿。有没有独院,清静点我们包了。”
伙计忙道:“有的,有的,最近人不多,大多都是空院。”
旁边江老板接道:“上好的独立院,纹银三十两。”
伙计脸抽了一下,顿时就觉得牙疼。他心想,最近掌柜太奇怪,本来就是小气爱财之人,这几日更是掉到钱眼里,心着实黑了点。他本想笑着打圆场,怕老板狮子大开口吓跑了这几位一看就是肥羊,哪知眼前金光灿灿他一个分神不小心咬到舌头,疼得丝丝抽凉气。
我擦!是金子!
紫泱微笑道:“钱不是问题,我们要最好的。”
“您放心,上好的东厢,保证几位爷住得舒坦。”他眉开眼笑伸出双手去接,却见眼前横插一只蒲扇大的肉手接过金子。
江老板垫了垫手里的分量,一改哭丧脸笑得跟弥勒佛似,作势要踢伙计,佯怒道:“瞎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带几位客官去东厢!仔细服侍,有点怠慢仔细你的皮!”一面点头哈腰把几人往里迎,“里面请,里面请!”
伙计心里腹诽江老板没屁股的貔貅只进不出,一面眉开眼笑把几人往后院引。
老江酒家前楼是酒楼,以名酒江梦春发家,梦江醋鱼是店内的招牌菜,后来江家发达了,老掌柜又扩建,改成食宿一体,梦江依山傍水水陆交通发达,来往商客多聚集此处,人流量非大,而这个酒肆地理位置好所以生意十分火爆。伙计大肆吹鼓,从老江酒家发家史到梦江城人文物理,紫泱听他说得有趣,赏了他一绽银子。把伙计喜得眉开眼笑,叠声道谢,服伺越发精心。紫泱要了两个相临的独院,一脚把龙言主仆三人踢到旁院,自已带着落天独住东厢。厢房紫泱还算满意,吩咐伙计送些新鲜时令的果子进来,晚上备好热水,其他时间就不必过来打扰。伙计喜笑开言的出了门,顺便带上门,刚出院门他空然觉得脊背莫名发凉,回首一看,身后一道暗影,差点吓得尿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