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乐鹿上辈子家境不错,往高了说也算是钟鸣鼎食。他虽不像古时候那些深宅大院里养出来的小少爷那般娇气,却的确是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多少苦。他没什么普济救世的圣人情怀,但亲眼瞧见旁人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地下跪,心里还是升腾起浓烈的罪恶感。
原罪属于江勒鹿,那是他即将背负的“恶”。
系统在这时弹出了提示框,说是江勒鹿的习惯用语,冷场的时候从中挑几句出来说总没错。
江乐鹿随便翻了翻,在惨遭精神污染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叉掉了提示框。他看着弹出来的搜索词条,忽然就感受到了系统森森的恶意:“……你不是说这是原主常用语吗,那你为什么要把它归纳为泼妇骂街标准用语词典?”
可他真的没什么虐童倾向,原主对庄啼的那些羞辱谩骂他是真的做不来。
良久,他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凄惨女主,一字一句生硬道:“起来。病歪歪的,像什么样子。”
跪得标准又板正一点也不东倒西歪的女主:“……”
系统仰天长叹:【孺子不可教。】
江乐鹿一脸幽怨:“你能别出来了吗?”
庄啼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或许是因为伤势未愈,动作相较之前明显吃力了些。
江乐鹿注意到她被咬到发白的嘴唇和覆着薄薄冷汗的额角,再次在心里把原主骂了一百遍。
他现在可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当时只觉得怎么着也不能让女主睡柴房,现在人收拾好了送到他屋子里来,他反倒不自在起来。但现在在想找人给女主单独安排一间屋子也不现实,他刚穿过来,这国师府里不知有多少眼睛在暗处里看着他。若是对庄啼的态度转变太过明显,必然会引来旁人猜疑。
【友情提示,江勒鹿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哦( ̄▽ ̄)/】
江乐鹿的脸彻底黑了。
【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孩子睡觉也可以获得0.5点的伤天害理值哦亲。】
江乐鹿:==凸!
原主只是欲行不轨,都还没付诸实际呢,就被主角大卸八块了。他这边真要上手了,日后的主角发起飙来岂不是得先阉了他?!
江乐鹿毋自烦恼,并没有注意到,有一道略带探究的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了许久。
庄啼觉得男子今日很奇怪。
洛淮是她手底下的人,当着那么多人面对他出言不逊,他却毫不追究;
大祭司越琳琅和他不对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却任由对方上门寻衅滋事;
但江勒鹿不是得理饶人的人,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三日一次的训诫,于她是无数道加诸于身的鞭痕,于他则是单方面的泄愤。
他恨她,因为她的母亲。
手在雪白宽袖中收紧,她淡漠的眼底划过一丝讥讽。
“你去床上。”男子的声音自从上方传来。
江乐鹿单纯是不想和长身体的娃子争床睡,却不知道自己的话听在庄啼耳中便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是。”少女垂下眼睫,遮住眼底刹那的寒凉。
她向来聪慧,这三年来江勒鹿如何待她、如何看她,这府里没人比她更清楚。
厌恶是真的,痛恨也是真的,除了这两者之外,她也曾猜测江勒鹿是否真如传言中对她抱有什么旁的心思。
但实际上,江勒鹿不喜欢任何人的触碰,包括和母亲极其肖像的她。
他与她的交集似乎只停留在三日一次的鞭笞。
府中人提起江勒鹿总会带些奉承之意地把他形容成一个痴情人。
她时常想,若是江勒鹿真如传言中那般痴情那般傻就好了。
江勒鹿若是真的对她生出些旁的心思就好了。
——那样她便能尽快找到机会杀了他。
当然,今日也不算太晚。
容貌瑰丽矜贵的少女垂下眼角,抬手状似不经意地抚上右手手腕,清冷之余平白添了些出些柔弱凄楚的味道,很容易让人心生爱怜。
刺绣屏风之后是一张乌木鎏金的紫檀大床,深色纱帐垂落在雕龙呈凤的立柱旁。
炉烟静静地燃,空气中飘漾着若有似无的香。
江乐鹿看着女孩渐远的背影,打了个哈欠,开始思考今晚自己要在哪里凑合。
那燃香似乎是有些安神催眠的效果,江乐鹿闻着一会儿便觉得倦意渐浓。眼皮交战之际,模模糊糊看到女孩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
他困得脑子都不大清楚,脱口而出问了一句:“……手很疼?”
【ooc警告!江勒鹿不会关心庄啼的伤情!】
系统声音将睡意赶走一半,但话已经说出口,江乐鹿此时更担心庄啼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只见屏风后女孩的背影僵硬了一瞬,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江乐鹿:……这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受探入袖中,庄啼缓缓解开手腕上微微染血的细布。
纱布下藏着的东西渐渐显现出轮廓——
那是一把短刃,通体纯黑。刀背贴着手腕,没有刀鞘。
指尖摩挲着刀柄,女孩眸光微沉。
她头也不回,声音轻缓:“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