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那利用绣球制造恐慌的贼人,盗走了兵器谱,很难想象他会利用太岁金和兵器谱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楚凝月越往细处想,就越发心惊,却不敢擅作主张,连忙差人将此事禀报父亲。
目光不经意落到门边的庄啼身上,楚凝月猛然想起,那绣球爆炸的时候,这小孩就站在极近的地方。
“你过来。”楚凝月唤她一声,声音轻柔道:“我那绣球被人动了手脚,确实是下人们的疏忽,你当时离得近,可是伤到吓到了?”
庄啼迟疑片刻,摇头又点头:“那绣球砸在身上并不疼,炸出来的烟花确是极好看的。”
“……”楚凝月一愣,不禁失笑。
那绣球分明是伤人夺命来的,竟也能被她弄错成烟花。
没想到这小儿说话时总是一副淡定镇静的样子,心性却如寻常孩子一般,懵懂又天真。
楚凝月心中升腾起的一点疑虑,瞬间被打消。
传唤来的府医也在这时上了楼,楚凝月点了点庄啼,“就是这孩子,王大夫你帮忙瞧瞧吧。”
不料那小儿,见着府医提着药箱走近,竟警惕地连连后退。
“一点小伤,不必麻烦小姐……”
庄啼话还没说完,完好的那只手陡然一空。他愣了一瞬,抬眼看见萧檀婴手里拎着小青鸟的一对翅膀,正冲他不怀好意地笑。
萧檀婴道:“看个伤都这么多事儿,你要不老实一点,你这小破鸟,便要进我家嘤嘤的肚子里了。让本君想想,是小鸡炖蘑菇好呢,还是干煸辣子鸡好呢?”
庄啼闻言果真老实不少,站在角落,乖得像只小鹌鹑。
江乐鹿心说我看你才像小鸡炖蘑菇,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一声听起来极尽谄媚的“咕”。
而一旁忽然被点到名的雏鹰茫然张开嘴,萧檀婴瞥见它嘴里掉出的毛虫,眼神倏地一变,面色转作铁青。
江乐鹿感知到他微微僵硬的手指,一转眼,看到仿佛石化的萧檀婴,心中微微诧异。
……原来这货怕虫子。
府医给庄啼清创上药的时候,楚凝月在旁边看了一会,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位手握夺令的小公子,你可认得?”
她总觉得这小姑娘与那位小公子关系匪浅。
可从目前看来,这小姑娘说话做事虽让人挑不出错儿,却透出一股子怯懦谨慎。
想来是出身不大好。
而那位小公子,在众人面前何等嚣张放肆,身后必有家族撑腰。
这样的二人,怎么会有交集?
“我……”庄啼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我初来上京,不知道什么令牌。”
他垂着眼,慢声道:“那个人,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只是我当时怕得厉害,他又带着面具,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美人靠的木栏上,江乐鹿一边和那只名叫嘤嘤的雏鹰互相推让一只毛虫,一边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看庄啼这样装傻充楞,倒也不觉得意外。
楚凝月那样问,多半是想从女主口中,套出一点关于江勒鹿和夺令的事情,也好为自家哥哥争得周旋的余地。
庄啼必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选择一问三不知。
她素来清醒,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把自己放在怎样的位置。
那府医很快就处理好了庄啼的伤口,楚凝月还多留她一会儿,庄啼回她说,若再不回去,家中人怕是会等得着急。
楚凝月虽不大信,但也只能放人。旁边的萧檀婴依旧没能缓过劲儿,
庄啼轻轻道了声谢,便向外走去。
那精致的小楼消失在参天的浓荫里。
庄啼抬起那只缠满白纱的伤手,迎着日光细细打量,眼中光芒闪烁,像是在打量某个新奇的玩具。
江乐鹿满眼复杂地看着她,心道总该不是要把这纱布也拿回去珍藏个三五年。
“凤——命?”庄啼突然启唇,一字一顿,仿若刚刚学语的孩子。
“他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凤命?”
一红一绿两颗豆子落在他的掌心。
停在胳膊上的青鸟仰头看过来,阳光下的翠羽颜色鲜靓,眼神似乎在询问。
——你是说那个红衣裳,还是绿衣裳?
庄啼看了他片刻,无意识扯了下唇角,“算了……不重要。”
刚过正午,庄啼又在附近的集市转了几圈,零零碎碎买了些一看便是哄小孩的吃食。
江乐鹿看她用那块出宫玉牌换到不少银钱,江勒鹿给来的小钱袋几乎就没打开过。
待庄啼回到马车的时候,里面的庄盈野许是听见动静,立马扑了出来。
可不巧的是,庄啼大费周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完全不符这小祖宗的胃口。
他已经熬过昨夜最饿的时候,挑剔的毛病也一点点显露出来。
那些糕啊饼啊,往日在他眼中,就是茶点般的存在,哪能当做正餐。
但他还是给面子地吃了些,顺带哼哼唧唧地给庄啼讲了一些宫中用餐的规矩。
庄啼拿着地图坐在他身旁端看许久,见他讲得颇为得意起劲,也不打断。
等他吃完,才淡淡道:“我又不与你讲究这些,横竖以后也用不上了。”
“嗯?”
庄啼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印证他的猜想一般,轻飘地丢下一句:“不回宫里了。”
庄盈野:“!!!”
江乐鹿静静作壁上观嗑瓜子,觉得这傻小子若是死缠烂打,女主必定吃不消。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庄盈野十八般撒泼和撒娇的把戏都用尽,就差拉根绳子吊死在树上。
江乐鹿看他力竭地趴在地上,嘴里发出嘤嘤的啜泣声,却不敢真哭,也不知是拿准了庄啼迟早心软,还是因为知道眼泪对庄啼没用。
“回去吧阿姐……再不回去母妃娘娘得劈死我了。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江乐鹿心中默默倒数,最后一秒的时候,庄啼果真开了金口。
她原是依在马车窗边,托腮漫不经心看街上车来人往,转过眼看过来的时候,鼻梁映着冷白月光。
她俯身看向庄盈野,清明的眼眸中,并没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仿佛从头到尾,等的都是是庄盈野放弃底线的这一句话。
庄啼轻声说:“那你与我去一趟国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