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崇板脸肃然:“定真炉。”
算你狠!
我面现感激之色,“祖宗夜里托梦,日间方有心得,这都是福报!”
顾惜崇盯着我看,笑意生寒。
他知道我信口开河,我也知道他知道我我信口开河,他也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信口开河。
那又怎么地?
小境中盟约已成,出去之后,千重剑派炼虚真人来欺负我下派一个筑基弟子,我保证掌门师叔能把他揍个生活不能自理。
千重剑派还是很要面子的。
至于祖宗梦授机宜等等,自然是胡说八道。
因为此地,我未成丹之前曾来过一次,如今日三人同行仿佛,其时也并非性只影单。
彼时身边尚有某位故友。
其时他以一曲玉笛旗开得胜,待轮到我时,我却不耐烦这般琐碎麻烦,抡起剑锋将连绵重殿砸了个稀巴烂,因为违反此境规制,虽然侥幸胜出,不免代价惨重,连累友人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我为始作俑者倒还神气活现,惜乎外物尽失,不得不背负伤重的友人在七珠湖上行走九天九夜,终于迎来师门援手,总算走出这处凶地。
此战虽然凶险,却委实大有裨益,归派不久我便渡劫结丹,其时修道不足四十载,一时震动三千界天。
吾友前来道贺,笑问我若再临此境,可会一般行事。
我深觉他此言荒唐。我既已结丹,真身再难入此小境,至于丹下分身,小境既已破去一次,与功行再无进益,又何必遣其重赴旧地。
无益之事,我从不多费心思。
吾友但笑不语,从此对此果然再无只言片语,不过从那时起他便年年春日拜访撄锋剑山,身携无数奇花异草,数百年间植出一片草长莺飞的神仙境地,直至百余年前方嘎然而止。
那年他渡劫失败,殒命劫雷之下,功止炼虚境。
吾友已故。
故友天资殊异,实不下与我。那时我大乘已百年,踌躇满志欲一步登天,全不曾料他竟会止步炼虚。
剑道修行之余,我偶尔会独坐峰顶,看满目李白桃红绮花玉树,心头由来生出一点怅然。
——他走得这般仓促,几分是因我当年硬闯小境遗有暗伤之故?
——若时光倒转,我重临此境,再不会这般鲁莽行事,以至心怀长憾。
时光并不曾倒转,然而我却重临此境。
这回我并没有鲁莽行事。
然而吾友已故。
撄锋剑山,春日再无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