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汗湿的刘海胡乱捋到耳后,单脚蹦了两步才扶住栏杆,扭头看了眼躺在平台上的鞋。
可此时鼻尖却不合时宜地发酸,她硬生生憋回去——就像小时候弄丢的氢气球,眼睁睁看它飘进云里。
“跑起来,卡利斯塔——快!”西里斯催促。
靠,为什么罪都是她受了。
不顺心的事是怎么会在一瞬间都爆发的?
卡利斯塔气恼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岔开腿摆出就算十匹火龙都拉不动她的架势,“我放弃,我认输!”
西里斯倒先沉静下来,“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你还不明白吗?西里斯,看看我吧,头发散乱,脸颊长了青春痘,指甲里还有泥巴,裙子因为汗液黏在后背——我不漂亮!我不想这样出现在舞池,绝对没可能!”
所有的女孩仔仔细细用翎羽将自己装点,浓妆淡抹。
金粉发卡、亮片裙摆,姑娘们互相拉住手腕笑闹。
只有她,素面朝天,披头散发,黯淡无光,卡利斯塔都能想象到她在聚光灯下泯为众人。
要说自己现在最想干的一件事,就是把泼一桶大红色油漆在安吉丽娜的礼裙上。
“哪呢?青春痘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这儿!”
卡利斯塔快哭出来,绝望指向苹果肌上的两颗比盐粒还要微小的红点。
“...”
这回轮到西里斯沉默了,嘴角抽了两下,几次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忽然嗤笑出声,急促的鼻息掀飞粘在额角的两根湿发。
“你不说我还以为这是胡椒粒。”
“...我没有在开玩笑。”
他一声不吭默默拾起倒在台阶上高跟鞋,又一次单膝下跪,垂下头颅。
左手虚虚圈在她脚腕,右手扶起鞋底从绷直的脚尖往上送。
卡利斯塔抱住膝盖,蜷缩一团,却倔强地挪开视线。
...
“...听我说,女孩,你是钻石,毫无疑问。可就算是最闪亮的那一颗,也会有各种什么晶体、点状物、羽状物的杂质——这不是不漂亮,是你的特别,是作为卡利斯塔·瓦格泰尔的不同寻常之处。”他似乎是斟酌好了措辞。
“你该为此骄傲,脂粉只是粉饰,是最微不足道的。你不需要以获得他人欣赏认可为目的来决定自己的外表...”西里斯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而不好意思,连片红晕染上眼尾。
天呐...他的性格才不是像莱姆斯一样温温柔柔,“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天,鬼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些文绉绉的诗歌...”
卡利斯塔顺从地站直,“我明白了。”
“要来一个容光焕发吗?这样会好些。”
“嗯...”
她拭去眼泪,喉间却被呛得呜呜咽咽——更像只猫狸子了。
“好女孩,好孩子...”
西里斯的魔杖刻着木纹和符文,一直延伸到柄,如果你仔细看它们——形状似乎和他身上纹身重合。
尖端弥漫柔和的光,卡利斯塔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汗液都凭空蒸发了。
“来吧,时间不等人。”
可后牙猛地窜起酸麻,像有人拿铁丝捅进牙龈豁口。
她倒抽气的声音太响亮了,连咽口水的动作扯得整排牙床发胀,仿佛有铁钳正挨个碾碎牙根。
刺痛顺着颌骨爬进耳蜗,疼得她眼前发白。
又来了,该死的牙疼。
爱上西里斯太简单了。
他的存在,就是浪漫本身在张牙舞爪地证明。
十二年牢狱之灾轻飘飘翻页而过,三十五的身体,二十三岁年轻的灵魂——停滞的成长又一次被拨动齿轮。
此刻他快步往前走同时,粗粝的手掌紧紧将卡利斯塔的每一根手指包裹在内。
卡利斯塔忘了神地观察他的侧颜。
西里斯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头发不再凌乱而是一丝不苟梳到脑后——可似乎每一根发丝都在叫嚣着要叛逃。
一寸一步,一晃一荡,卡利斯塔深呼吸嗅到波特家发胶的味道,清新自然,又有冷杉的微苦。
深蓝色锻面正装很合身,方巾袋支出折成三角堆的手巾。
臀部饱满挺立,小臂粗壮有力。
卡利斯塔脑海中回荡一个大胆的念头——像这样的人,会是处男吗?
哒哒哒,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高跟鞋清脆的声音。
时间流逝,钟声敲响。
迟到的恋人,圣诞夜的舞会。
卡利斯塔为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哭泣了有□□次。
罗密欧在假面舞会上牵着朱丽叶翩翩起舞时,也是这样吗?
如果能和他一直奔跑,直到天涯海角,发誓如果腿没断就绝不停下...
左手攥着的蓝宝石胸针快要深深镶嵌在肉里,只有疼痛才能抑制荒谬的欲望。
终点有些许人在等待她,没有责备,没有质问。
在礼貌的询问过后,哈利扶起了她的手。
跟前是塞德里克和舞伴的身影,等待进入舞池。
西里斯敏锐注意到女孩手里似乎还紧紧攥着什么。
手心一摊开,他率先看到的是来自胸针的凸起把女孩皮肤硌出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红痕,但...瞧清那是自己送他礼物时。
卡利斯塔接近透明的眼底映出他咧到耳根的嘴角,得意洋洋得快翘起不存在的狗尾巴。
“我帮你带上吧。”西里斯亲自在她胸前别上最后的点睛之笔,又忍不住抬眸细细打量她,对着那枚胸针赞叹:“特别...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