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溅了一身,谢织仍由江淮牵着,两人淋湿透了。
江淮对向阳街也不熟悉,也不知道去哪,一股脑往前冲,他们在倾城大雨中暴走了一个多小时,谢织有点喘不上气。
他重重咳嗽了两声,看着拽着他不松手的男孩背影,头发凌乱,水珠不间断地从发梢落下,步伐也不稳,一会向左一会向右全凭心情。
“等等……”谢织有点呼吸不上,他反手拉住江淮用尽全力才让他停了下来。
江淮回头,满脸都是濡湿的痕迹。
谢织深吸一口气:“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是一座学校。
今天明明是工作日,但整个教学楼黑洞洞的,一片寂静,墙面斑驳,露出的水泥有霉菌肆意滋生。
门口挂着脱漆的铁牌:向西中学,第二个字掉了一横,一眼看过去像四字。
原来向西中学离向阳街这么近。
谢织推开校门,剐蹭出令人不舒服的噪音。
学校里只有两栋楼,一栋矮小一点,写着“明德楼”,另一栋上面什么也没写,挂着个高中的牌子。
都很破旧。
江淮从一楼路过,看见里面十几张矮小歪歪扭扭的桌凳,讲台也是木桌,黑板上写着什么,墙壁都大片脱落,像废弃了许久的样子。
谢织边拉着他边上楼。
“很痛苦吗?”
江淮没有回答,只剩下身上雨滴滴嗒落在水泥砖上的沉闷声。
“很痛苦吗?”
又转过一个弯,江淮已经不知道到了几楼了,谢织再一次问道。
四面光秃秃黑黢黢的,唯一让他感到安心的只有牵着的这只手。
“江淮,你在痛苦吗?”
第三次。
“嗯。”江淮闷声应道。
似乎到了目的地,谢织猛然站住,江淮跟着收回步伐,只见眼前一道被锁着的铁门。
这是,天台吗?
谢织松开他的手,往包里摸索摸索半天,江淮拿不准谢织的脾气,他也不那么想说话,于是直愣愣看着谢织的动作。
谢织掏了半天掏出了根一字夹。
怎么总是带着这些东西?这个想法在江淮心里一闪而过,却见下一刻谢织将发夹拉平,对着锁就一阵动作。
“这是?”
江淮刚发一个音,谢织就朝他做了“嘘”的手势,于是他乖乖闭嘴静静看着。
谢织耳朵贴着锁,也不嫌脏,身上的雨水洇湿出一团深色的痕迹。
半晌,在极静的环境下,江淮都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谢织收回发夹,取下锁,推开了门。
挡板下的雨睡像密密麻麻的铁丝网,铺天盖地将这里困住。
江淮跟着谢织的动作走到挡板下,几滴雨飘在脸上。
谢织说:“我感到痛苦的时候就会来这里。”
江淮盯着灰蒙蒙的天,两边灰白斑驳的楼房,这楼不是很高,陷在向阳街里面,视野并不开阔,一眼看过去就被乱七八糟的建筑挡住。
不知道谢织喜欢这里什么。
“这里附近都没人住,常年锁着,也没人来。”谢织看出他的想法,随口解释道,“之前是有人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楼:“那里靠窗住着一个小女孩,她爸爸妈妈总是吵架,后面发展成打架,有一天晚上闹得很严重,她妈妈从那楼上掉了下来,经过调查发现是吵架时她爸爸失手将人推了下去。”
江淮看过去,这里正对着那栋楼的阳台,那女人可能就是从这里掉了下去,真是世事无常,不知道小女孩会有多伤心。
谢织突然顿了下,又继续说道:“那天我就坐在这看着,那小女孩才五岁,用了全身力气才把她妈妈推了下去,又把她喝得死醉的爸爸拉到窗台。”
“人类真的是很神奇的生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相信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认为五岁孩童可以推动两个喝醉了的成年人。”
江淮瞪大了眼,脑海里混乱的思维由着谢织的话扭成一团。
“对了,他们吵架的内容是让这个小女孩现在去接客还是直接买掉。”谢织补充道,没等江淮理清这句话,他又指了指另一楼的窗户。
“那家只有一个老人,他知道这里是学校,常常浑身赤裸的站在窗边,对着学生打手枪。但没活几年就死了,尸体腐烂了三个月才被发现。”
其实谢织早就发现了,因为老人连着好久没有出现就很不对劲,但他不出现更好,省的听别人的讨论。
江淮已然目瞪口呆。
“你,怎么生活在这样黑暗的世界……”
谢织挑了挑眉,他指了指那扇窗户旁边的一家。
“那家人想要儿子,对儿子的执念让他们失了理智,他们本来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大女儿比我大几岁,小女儿才出生不久,又乖又听话,但是女人身体在第二次生产时落了毛病,说是不好怀上。”
江淮下意识想到不好的结果,他咽了咽口水,只听谢织没什么起伏的声音继续说道。
“于是男人把刚出生的小女儿分尸后封在缸里,还往头顶打入了一根钢针,说这样会让女孩子灵魂感到害怕,下一胎就会是男孩。”
“然后呢?”
“最后女人也没有怀孕,男人被抓了起来,女人和大女儿逃跑了。”
“某种意义上还算是个好的结局。”江淮松了口气。
“但据说女人到了其他地方后借贷给女儿做了变性手术,还不上贷款后一走了之,不知道变性后的女儿现在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