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痛比上次来得还要猛烈些,而且痛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次数也逐渐频繁。他死死捂住腹部,牙根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冒冷汗,肚子里像装满尖针,针尖随着每一次呼吸毫不留情地刺进血肉。
乔新霁带着小狗刚进房间,就听隔壁传来一声似重物落地的闷响,小狗立马警觉地竖起耳朵,他顿了一下,转身拉开房门快步出去。
他在门上敲了两下,又冲脚边的小狗嘘一声,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除了刚才那一声响,房间里安安静静。
“你还好吗?”
依旧没有一点声音。
他掏出手机,点开那个人形头像打了过去,三秒过后门后边响起手机震动的嗡嗡声,那阵嗡嗡声一直持续到拨号被自动挂断。
乔新霁想到那张像被水泡过的白纸一样的脸,手往门上示意两下,“我进来了。”便一把推开房门。
房间光线昏暗,电脑前的外卖没被打开,他视线往床上去,被子一半在上一半凌乱堆散在床尾,再往里看,床靠窗那侧露出半个黑影。
“你怎么了?”
乔新霁伸手按开灯,又往房间走了两步,地上的黑影立马动了一下,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好心当成驴肝肺,他语气带着点不快:“敲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别进来。”
文归舟头埋在床边,垂下的头发挡住脸,呼吸不再急促,起伏的肩膀渐趋平缓,他闭上眼道:“出去。”
床前的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一声略带力道的关门声之后,房间寂静下来。文归舟手撑着床,晃悠悠地爬起关上灯,虚脱般地把自己砸进床里。
床板随着动作“咯吱”响了一声。
乔新霁拉过枕头垫在头低下,在屏幕上胡乱点两下之后把手机朝床里面一扔,什么人啊,别人好心关心他,就这态度,他觉得这人就像树上结了冰的毛栗子,不仅冷还扎手,就是掉地上了也不让人随随便便靠近接触。
他猛出一口气,又气自己巴巴赶着热脸贴别人冷屁股,怪没面子的。
手机震了一下,他随手捞起,曹秋发来的信息。
“叔叔阿姨给我打电话了,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
乔新霁想了想,直接拨过去一个电话。
“他们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的?”
曹秋说:“前几天吧,周四还是周五。”
乔新霁说:“那你现在才来说。”
曹秋喊冤:“叔叔阿姨问我,我装作才知道,他们又跑去问了宿舍其他人,宿舍那几个今天又过来问我你出什么事了。我是怕他们再找不到你别闹去了学校,要不然从哪知道我们几个的联系方式啊,都快毕业了来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乔新霁翻了个身,“他们找我了,我没回,随他们的呗。”
曹秋担心道:“叔叔阿姨要是闹到学校怎么办,他们找不到你,说学校把你弄丢了或者怎么怎么样,学校一怒之下不给你发毕业证怎么办,没毕业证这大学不是白上了吗?”
乔新霁听完笑了出来,“你这想象力怎么不去画漫画,他们才不会去闹,再说学校也不会这样做。”他爸妈还等着自己毕业工作好好回报他们呢。
“行吧行吧,你现在那实习工作怎么样?”
乔新霁又和曹秋聊了一会,挂断电话之后整个人瘫在床上。他从家出来的第三天他爸妈就发信息了,他没回也没拉黑,后来基本上每天都会发,问他去哪了,问他上班了吗,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一句话没提他们吵起来的那件事。
他高考完那一年正好成年,父母给他看了前十八年的花销,并表示后面的学费生活费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了,于是他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找兼职上班赚钱。后来高考成绩下来,以他的分数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大学,但是父母坚持让他留在本市那所不好也不差的学校,可能怕自己跑太远他们不好控制。上了大学之后,他一边上课一边兼职,寒暑假学校不准留校,他回家住要按月交房租伙食费,他爸妈还总会暗示他给他们买东西送礼物。
大三暑假,他妈听说他表姐在毕业工作后送了大姨一条金项链,便天天下班后在他面前念叨快到自己生日了,他那时候忙着投简历和攒大四的学费,生日那天送了他妈一套护肤品。他永远忘不掉他妈拆开礼物后失望的眼神,晚上亲戚过来庆祝生日,吃饭的时候独独少了他一把椅子。
尴尬、难以置信、心灰意冷...在一众默默看热闹的亲戚中他爸妈视若无睹地招呼亲朋好友吃吃喝喝,他强颜欢笑着和亲戚们告别,一个人坐在角落低头吃面,大颗大颗眼泪落入碗里,苦涩顺着食道蔓延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