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洲引着封昭将手里的木牌挂在金桂树上,木牌上上写着“崽崽今年五岁”,这是金桂树上的第二块木牌。
以后还会有第三块,第四块,第五块······封昭如是想着。
远洲正打算问小师妹今晚想吃些什么,突然一声,砚书的房门被踹开了。远洲停顿了一会儿,大喊着“不得了了,三师姐出关了,三师姐出关了!!!”。
砚书无语,怎么这感觉颇像妖怪来了,关紧房门,看好孩子的既视感。
伯庸躺在长廊下睡得正香,听得远洲一声吼,还皱了皱眉,顺带擦了擦嘴角留下的口水。片刻后,诈尸般起身“谁!谁出关了?”。
入目仍旧是那绯红色的衣袍,她脸上的笑灿烂又夺目,她就那样站在阳光下,明媚而又张扬,好像此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远洲鼻头一酸,三步并作一步,跳到砚书身旁,作势便要搂住砚书,当然被砚书无情地隔开了,“你那鼻涕擦一擦,恶心死了”。
闻言,远洲不争气地红了眼睛,“我以为,我以为,师姐要,要……”。
“要你个头,我好好的”。
砚书抱了抱愣在一旁的封昭,“我的昭昭啊,谢谢你!”,她那日昏昏沉沉的,但她知道最后她陷入回忆那一瞬,封昭做了什么。道不清,说不明,她总觉得若是没有封昭,她便没有办法勘破大道,一跃斩魔。
她的小师妹啊,许是得天眷顾之人,身负气运,连带着她也沾了光。
海上异动渐起,那成形的秘境,渐渐凝聚出实体。大雾渐散,黑夜将至,天生异象,地动山摇,秘境出世。
青石镇的人纷纷驻足观看,来来往往青石镇的仙人何其之多,他们住在此地几十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凡人了。饶是如此,眼前的异象还是让他们内心一震。
“师尊”。
砚书朝着伯庸行了一礼,“我已寻得我的道,不日我会杀回不归宗,亲手毁去镇魔渊,同道清门君不语划清界限。当年剑指我之人,我同样会回以一剑”。
伯庸乍一听她已寻得道,极为欣慰,而后面的话越听越不对。“等等,你的道莫非又换了?杀道?灭道?”,这孩子莫不是闭关闭疯了,赶紧给老二使个眼色,你倒是把把脉啊。
殷褚摇了摇头,正常得很。
有那么一瞬,远洲觉得师姐说出杀回不归宗的时候,像极了发疯的二师兄。
“并不,逍遥,现在是逍遥,此后也会是逍遥。我的道,随心,我便是想杀回去,一报当年之仇”。
老头舒了一口气,没换没换,这道心也经不住这么换的,“既是如此,想开了便好,你想杀便杀,杀不过还有你师尊我”。
“这秘境乃是为你而出,你可选择去或是不去。去,凶险万分,我估算不出这究竟是哪位飞升得道之人留下的秘境,或许镜花一梦,或许乃妖邪之地,又或会有一番奇遇;不去,你仍可杀回不归宗,再不济,你大师兄也可出力”。
“去!”。
砚书回答得异常干脆,她要自己杀回不归宗,向当年的人一一讨债。更重要的是,她想重登那至高地,想让当年看不起她的人只能仰望她。
伯庸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将前几日何老头送的桃花酒一股脑地全装进了她的纳戒中。远洲一边红着眼睛,一边将零零散散的吃食也装了进去。
相比之下,殷褚一如既往淡定地掏出丹药,有毒药,疗伤的,辟谷丹···就是说出的话让砚书稍稍惊了一下,“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回来让你大师兄打”。
她忽而感慨,其实,她心心念念的东西,母妃在时便已有了。现在,也有。
狗屁不归宗,狗屁道清门,早晚有一天杀得他们屁滚尿流。
还有那朵死白莲,她会连根拔起。果真,白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崽崽不喜欢莲花。
封昭扒拉扒拉小口袋,掏出了一颗被五彩的糖纸包裹起来的糖,她郑重地将这颗糖放上了砚书的手心。
师姐的心情此刻就像这颗糖的味道一样,她想,这是很适合的。
砚书揉了揉封昭的脑袋,“待师姐回来,给你带生辰礼”。
封昭微微点头。
伯庸两手揣兜,看着砚书走远,眼眶微涩,“你大师兄还没回来,你三师姐又走了,都长大了”。
远洲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师尊,大师兄出门的时候不小了,岁数老大了。您捡到他的时候,他岁数就挺大的”。
回应他的是一个爆栗,好好的煽情气氛,这二愣子。
这一年,封昭六岁,金桂树上挂起了第三块木牌。连同往昔的年岁,远洲一齐补了木牌,共六块。
让剩下的三人欣慰的是,封昭虽无修习天赋,但练剑的招式极为标准,甚至远超他们当年。原本三人打算将封昭送到学堂,与同龄人一块长大。但封昭的眼睛看不见,考虑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
若是因为这事让封昭在学堂受了欺负,可就因小失大了,再者,他们也舍不得。这可是他们一口粥一口奶喂大的孩子,他们又当爹又当娘的。
还好,不去学堂,封昭还是有玩伴的。好在这些小娃娃看着封昭是最小的,又生着病,大家都会让着她。
殷褚正琢磨着手里的医书,右手的银针一晃一晃的,泛着冷光。远洲气势汹汹地拉着封昭来到殷褚眼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医书。
它以为是这臭小子皮又痒了,抬头打算说两句,只看到封昭衣裙上满是污泥,粉嫩的小脸上还有几道红痕。就连那遮眼的白绸,也有少许泥渍。
很好,他手里的银针碎成齑粉了。
他掏出帕子细细地替封昭擦着,沉声问“怎么回事?”。
远洲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菜篮子丢在地上,里头还滚出了几颗蒜,绘声绘色讲了起来,“我提着菜篮子正往回走,想着给今晚给小师妹炒个鲜虾,路上李大娘还塞了几包果脯给我”,远洲小嘴叭叭地说着。
殷褚脸上青筋凸起,声音越发冷冽,“说重点!”。
“我看到镇西头卖糖葫芦那家臭小子卢二蛋朝小师妹身上丢泥巴,那臭小子占着自己比小师妹大,就欺小师妹”。不过几息,便说清楚了。
远洲愤愤不平,要不是不能打孩子,他很想一剑给这臭小子刮了。可恶!打那小子屁股的巴掌打轻了。
“崽崽,你说,怎么回事?”殷褚温声问着封昭。
“他说我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还说我,嗯······没娘,还说我是怪物,不会哭,不会笑”。
“啥啥啥?这臭小子,敢欺负我徒弟,我要去灭了他”打算出门去何老头那蹭酒的伯庸一听,暴脾气起来了,欺负到他徒弟头上了,不想活了。
不理发疯的伯庸,殷褚继续温声说着“你为何不还手,他打不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