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伐之声四起,墙倒众人推。
而起头的那名文官,文宣,退回原位,听着这些官员声讨迟家。
虽有不少官员还站迟家,但明显已经动摇了。
此时,一向为了避嫌而在朝堂上保持中立的迟非意似是下定决心一般,他理了理衣冠,决绝地出列。
“禀陛下,迟家确实有愧陛下所托,有愧百姓。当年白家通敌叛国,确系迟家诬陷。臣,包庇凶犯,已不配再为陛下,为百姓解忧。而今,臣自愿脱去官服,下诏入狱,以补臣之罪孽”。
说完,便脱去发上玉冠跪了下去。
方才吵闹的大殿一瞬间安静极了,迟严似乎想不到自己这位外婿会当众倒戈,指认自己。
不止迟严,其他人也想不到。
迟非意,原本只是一名布衣,若非得到长公主的赏识,此时还不知道在哪里谋生。
而迟严,就是领他入朝堂之人,他能从一名布衣,走到如今的位置,迟严在其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沧溟国有个成文的规定,尚公主者不得入朝为官。
当年,迟严以及皇后为了能让迟非意入朝为官,不仅将迟非意收入门下,作为迟家子,还在朝堂中斡旋已久,才使迟非意踏入朝堂。
虽是布衣出身,可他一身才华也是真的,慢慢的朝堂中置喙的声音越来越少。
谁都想不到,这几日休朝,迟非意没有任何动作,众人以为此时他依旧保持中立,最后还是会站在迟家一方,而他,却自愿脱下官袍,指认迟家。
那么,他的证词,可就有信多了。
“陛下,老臣是万万做不出此事的啊!陛下明鉴,老臣忠心,日月可表”。
迟严捂着左肩匍匐在地,字字泣泪,风中残躯,倒有几分贤臣的意味,“老臣戎马一生,旧伤暗疾一身,全是为了陛下,为了沧溟,为了沧溟的臣民。臣的忠心,陛下可见,岂是这些随意捏造的证据可污蔑的,万望陛下明鉴!”。
清河帝从朝堂争执开始,便没有表露过多的情绪。年轻的时候,他还会在朝堂上发发火,吓得一众大臣不敢出气,动辄板子伺候些许大臣。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收敛了许多帝王戾气,开始朝着明君的方向发展。
他越是沉默不言,大臣们越是心惊,生怕帝王开口的一句话便是“拖下去,斩了!”。
迟严知道大势已去,为今之计能做的便只有打打感情牌,好为自己争取时间。
文宣见清河帝久久不言语,便上前说道“陛下,法令所以导民也,刑罚所以禁奸也。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良法善治,民之所向。凡法事者,操持不可以不正。有些事情,从一开始没有得到纠正,此刻揭上明面了,必须理清,方可正本溯源”。
好家伙,这是暗讽迟家为非作歹多年,无一人敢揭露。如今大白真相,必须纠正这个错误。
这个小文官,看着其貌不扬,想不到是个狠角色。
清河帝威仪尽显,“如今证据确凿,未免迟严将军有疑判决,那便当堂会审,将证据一一列举而来,由史官笔载,由近侍向百姓传诵,此事未定之前,有劳众位爱卿!”。
言罢,清河帝全权交由丞相以及新任监察官,自己步于后殿歇息。
自那一日听闻砚书现身的消息后,晚间噩梦一场,醒来便大病。这场病,来势汹汹,强撑着上朝已是极限。
七日之限,他也休朝了七日,隔绝了众多非议。只是砚书自那一日后迟迟未现身,也对,她对自己应该是有恨的。
他从未尽到父亲的责任,也没有护好她。
希望此事解决后,能得见她一面,如此,至死可了一憾。
丞相非常贴心地给迟严叫了太医,以防还未审完便死了,那岂不是便宜了这老匹夫。一个武官,凭自己的女儿是皇后,自己的外孙女有可能成为储君而到处压他一头。
这些年不挑明亦是为大局着想,可这迟狗之无耻行径,越发不能容忍。
监察官则是让天子近侍出宫,在葬浪城传递陛下意旨,先让百姓争相传送熟知此事。
待琐事完毕后,两人便着手准备审理的材料,人证物证一一分好类,甚至张榜布告,若有人想告发迟家,大可在宫门前登记,并留下诉状,由天子近侍直接送进宫,证人等待传唤即可。
只有文宣一人,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紧要大事。
紧皱的眉头忽而散开,仿佛已有了应对之策。
迟家翻不了身了,而被逼急了的狗是会跳墙的,这样一来,很多隐藏的东西便会浮出水面。
如此一来,他需要提前知会三皇子一声,此次要彻底让迟家彻底倒台,一点星火不起。
此消息一出,全城震惊。
刚开始还有人不信,直至监察署下属官员分列宫门两旁等待有人状告以及天子近侍骑马奔走,全城传送,他们才信陛下真的为白家翻案了。
起初,只有一人哆哆嗦嗦上前状告,后面众人见无事,便也上前。很快,排起了长队。
远处的凉茶摊子,砚书牵着封昭坐在长凳上看着。
对于宫里发生的一切,她一清二楚。
她等了那么多年,每每梦里的景象都是母亲,是外祖父……
当年根骨未毁之时,她的修为停滞斩魔,逾白总是教导她,仙人要与俗世斩断情感,不可被俗世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