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的波形突然密集起来,报警声立刻响起。
医生显然也是感知到维执的紧张,手中的动作停顿下来,耐心地安抚:
“没关系的,别紧张,还没开始,它不怎么听话,和胸膜有粘连,我会给你打麻药,麻药起效不疼的。疼一下时我会告诉你的,你就尽量放松,你越紧张,肌肉也会紧张。”
维执配合的点点头,艰难地吸了一口气,手指却还是紧紧攥着广垣的手和被角,实际半点放松不下来。
另一面,医生动作也很麻利,拿起了注射器,告诉维执“那我开始了”。
维执能感觉到针头刺进皮肤,引流管周围一圈被冰凉的液体伴着针扎的刺痛沿着皮肉间浸润开来,但因为皮下组织形成了纤维化的疤痕,麻药散开时,迟迟渗不到真正的痛点。
“然后我要剪线了,会痛下。”
多等了一会,医生示意广垣和护工固定住维执颤抖的肩胛骨和因为疼痛反射抬动的腿,然后轻轻地握住管子的末端固定,用镊子夹住缝线,稳妥地剪断。
维执猛地一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什么东西被连着肉,硬生生地扯动了一下。
“别动维执,坚持下。”广垣立刻按住他的肩膀,嗓音同样略有紧绷。
“很棒,来,跟着我呼吸。”医生鼓励的声音隔着口罩闷闷的,“深吸气...屏住...对,慢慢吐。”
医生动作迅速,手法稳妥,拆掉线后,直接握着引流管逆时针旋转,缓缓外拔。
疼痛在维执身体里猛地炸开,他能感受到管壁与胸膜摩擦的细微声响,持续几十日的钝痛突然变成尖锐的撕裂感,像是有一根细长的荆条,从身体内部缓缓地被人拔出,他能清晰感知到管子在胸腔里的滑动轨迹。
引流管每退出一点,就带出细微的摩擦感,像有人用钝刀在他胸腔里搓磨,其实是管子与增生的组织生生剥离……沿途带起密密麻麻的刺痛,而那根早已和他身体组织黏连的管子,生生撕扯开皮肉,这是麻药到达不了的位置,痛感几乎让他呼吸停滞。
维执死死地咬住下唇,冷汗瞬间从额角炸了出来。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医生的声音透着安抚。
维执的脸色已经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甚至微微发着抖。
广垣心口狠狠的疼,心疼地低声安慰:“好了策策,马上就好。”
维执的指节几乎要攥出青白色,听见广垣的声音,握着广垣的手还是下意识地用力回握,手背上的青筋绷紧。
最终,医生把长长的引流管完全抽出。
当最后一截管脱离身体的瞬间离开,维执仿佛听见了类似拔红酒塞的声音,暗红的血从窦道口涌出些许,剧烈的疼痛像是骤然被掐断,他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脱力般地大口喘息着。
然后突然干呕起来。
广垣迅速抓过地上的垃圾桶,但只接住几口淡黄色胃液混着早上吃进去的樱桃残渣和米汤。
护工赶紧上前在一旁收拾残局。
广垣一手撑在床沿,眉心狠狠地拧着,还没结束......
医生用无菌纱布块沾满碘伏按压住渗血的创口,低声道:“缓一缓我们继续,有渗血,还要缝两针。”
漱了口的维执怔了一下,浑身都止不住地发着抖。
可是,他连一句拒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这是必须的。
“忍着点。再痛几下就好。那我开始了。”
医生的话音刚落,针尖已经刺破皮肤,维执的身体微微一颤,可吸收的缝合线带着淡淡的血珠穿过缝合的伤口,针脚拉扯的钝痛穿透残余的麻药传递给他每一处神经……
维执想要转头看过去,广垣赶紧伸手捂住了维执的眼睛,他只能靠这种方式打断。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替维执承受。
可其实维执自始至终没有出声,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一直很能忍痛。
广垣的心却狠狠地痛了起来。
他看着维执颤抖的手指,心里猛地升起一股无力感。
“……策策。”
他低声唤了一句,像是在哄孩子一样,轻轻覆住维执的眼,温柔得不成样子。
缝合完成。
医生擦去渗出的血迹,贴好敷贴,轻声道:“好了。”而后收起器械,轻声叮嘱了几句,广垣应和的很认真,可维执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整个人还沉浸在刚才的痛楚里,他不自觉地想去摸没有管子的位置,被广垣一把捉住手腕按了下来。
维执只得微微闭上眼睛,原来没有引流管卡着的胸腔...轻松地让人觉得有点空荡。
监护仪缓缓回归平稳。
广垣的手还垫在维执后颈,全是冰凉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