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竹又问:“那时因为你不能见到日光,所以没办法赶去吗?”
祝木道:“千万里只在一念之间。”
闻言,卿竹哑然,似乎也是,大妖往哪去都是咻的一下就过去了,也没有赶路的说法。他又问:“那是为什么呀?”
祝木道:“我已无颜见他。”
卿竹奇道:“为何?”
祝木道:“不可说。”
卿竹叹息,却也没再追问。
小巷中没有传送回天门山的阵,只能再走回神殿之中。此处距离神殿也很近,许是在藤城中呆得久了,卿竹想着要走了还略有些不舍,便又从小楼之中步行回去,一路左看右看,那些死相惨烈的藤妖看久了心中也有了些怅然之意。
去的路上祝木也跟他们一起走,卿竹回头问:“那你之后要干嘛?”
祝木道:“便在这座城中。”
卿竹道:“那要是藤城能照到日光呢?”
祝木答:“那就寻处山洞隐居。”
卿竹又问:“史书中常说白渡藤族害怕寂静,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祝木答:“早已经习惯。困于地牢中两千多年,经年累月的都是寂静,只偶有妖途径的那座山。
我在牢中不能视物只有耳闻,最初还能听上几句言语。近百年来,妖都走了,再无路过那偏远北境说上只言片语的。”
卿竹听完,又有了新的疑惑,问道:“我听闻当年藤城中众妖皆陷入了沉睡,这是真的吗?”
祝木道:“是。”
卿竹又问:“是为何呀?”
祝木摇头:“无妖提及此事。”
卿竹原本想问后来为何又突然醒了,听到这话便没再过问了,想来祝木被困了许多年,能知道的事也不多。
其实如果要知道藤族往事,最好的还是问常浮,对方看起来似乎知道许多。
很快,便回到了神殿附近的石洞中,祝木与他们告别,站在不远处遥遥看着。
乔绝画下阵法,传送阵出现,看着面前的光门时,卿竹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信拿出来细细看着。
或许此后一别就难相见了,可别有了差池,到时候寻不到祝木。只是拿起来的时候他忽然信竟然有两封,那封无色的暗青封书信没有写东西,还有一封对折的书信,上面什么都没有写。
卿竹回头望向祝木的方向,只听到了细微的响声,像是枯叶掉落的声音,落在地上很轻。
面前是一片荒芜枯地,祝木朦胧的身影于其中,白衣无风而动。他朝着神殿的方向叩首,而后用那长满荆棘的手扯开了自己的胸膛。
绿色的火焰飘了出来,散在空中,而后他的身躯化出本体,白色的藤蔓蔓延。
只转瞬之间,空气中便泛起淡淡的植物气息,四周枯藤碧绿,草木横生。那片荒芜土地,刹那间成了繁绝绿意。
卿竹愣住了,手中的信封落下。他往前走,踩到了枝桠,发出响声。
祝木的身躯已经覆盖在白藤之下。
面目上皆是青色荆棘,那双无色的眼睛看到他时缓缓睁开,如同冬日里的坚冰一样,洁净而坚硬。
他本能地走到对方身旁,那距离并不远,他却走了许久。
传闻大妖之死,能让枯木逢生。
事实上,从最开始祝木走在街上时,他就觉得对方似乎有些过于眷恋城中的场景,那并不想怀念,更像是临别前的不舍。
交给他那封书信的时候,好像也有似有若无的怅然。但他一直没有在意,只觉得是岁月无情,对方不舍也是正常的。
他垂眸看向祝木。
祝木也望着他,眼眸却已经不再转动。无色眼眸倒映着他身上的绿衣,仿若春意,在他的面前逐渐变得透明,青白色的灵力如同萤火之光那般,飘散。
卿竹蹲在他面前,问道:“你是要死了吗?”
祝木没有回答,睁着的眼睛逐渐变得黯淡,从前晶莹剔透的眼眸成了常见的灰白,额间绿纹站出荆棘,银白冠掉落,绿白变换的长发散下,没入漫地藤蔓之中。那副身躯逐渐僵硬。
卿竹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而后轻轻地摸着对方的额间,将那双眼盖上,道:“睡吧,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手久久地盖在那双冰冷的眼睛上,直至对方身上的灵力散尽,化作一座蜷缩着的白色藤像,覆盖在枝桠遍长的青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