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绝道:“追忆阵,能看到过往。”
卿竹小声感叹:“好神奇。”
感慨完,卿竹却发现那黑色的虚像没有变化,依旧是飘渺着的黑。他仰头望着乔绝,道:“怎么什么都没有?”
乔绝道:“只有施阵者能够看见。”
闻言,卿竹开始思索一个问题,只有施阵者能够看到,那会不会有所隐瞒……
乔绝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开口道:“天门山中不会偏袒。”
听完之后,卿竹又望着跪在一旁的妖,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除花妖藤妖外,底下还跪着一群草妖。此次要来定罪的就是它们,据说当年屠杀了各族,很是凶残。
草妖皆是半人半妖的模样。
双腿是青绿色的根须缠绕而成,落在地上铺了满地绿叶根茎,面上浮现着青绿色的古朴纹路,眼眸是很深的绿色,在金光中显得有些诡谲,如同夜晚中照亮的某种夜游生灵的瞳孔。
看上去确实不太像好妖。
那黑色的虚像很快就消失了,罪罚殿往上九级石阶重叠白纱、飘渺白雾之中,走出了几位身携金光手持拂尘的白发白须老者。
那雾很大,只能依稀看到模糊的人影,他们齐齐散开拂尘,缓缓的声音从殿堂之上飘下:“囚于虚无之境,至困顿消散之际。”
下一瞬白雾覆盖了整座罪罚殿,掠过右侧白纱,留下了一行红色的字——那数十只草妖的名字出现在了上面。
听到此话,那些草妖似乎有种如释重负般的笑意。他们弯腰以头抵地,合掌至于额前,行了跪拜之礼。
卿竹方才没仔细听,见状便有些好奇,藏在乔绝身后扯着对方的下摆,露出头问道:“他们三群妖之间发生了什么呀?”
乔绝解释道:“草妖当年害了不少生灵,这几年师父闭关,各族之间争乱不少,便将从前的恩怨皆翻出来处理了。”
卿竹想了想,便眨着眼睛道:“那草妖要是不愿意受罚呢?”
乔绝道:“天门山弟子修为颇高。”
“哦~”卿竹长长地感慨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面前的草妖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不服气,甚至于有些自暴自弃,想来是自愿来的。
他们说话时是垂着双眸低低地看着地面,只有浅色的金光穿透他们那半透的眼睛,留下一道混色的光线落在身后。
周围的白衣弟子一开始还试着搀扶它们起来,后面干脆就已经放弃了,直直地站在他们的身后。
天门山中的规矩几乎没有,天门山内外无论是农人、仙人还是妖邪,几乎都是同等的地位。
弟子长老之间虽说有辈分大小,却无尊卑之别,见面大多点头示意,或是挥手问好,而草族的规矩或许是相反的。
草妖有八只,皆异口同声跪地呢喃着,说的是过往,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们的言语和人族很不一样,即使在天门山中居住许久,仍残存着从前的腔调,带着一种古朴空旷的声音,如同吟唱。
空旷飘渺的殿堂之中,九级石阶之下,若有若无的白雾飘荡着将周围的场景变得虚幻。
那几只有些孱弱瘦小的草妖从地上爬起,将膝盖处那上的灰烬擦去,于空中合掌,额间触碰手背,于众人行了本族的礼节,而后垂目站在一侧。
紧接着两侧队列中的白衣弟子齐齐出列,站在他们身侧,带着他们往外走去。
此时卿竹才发现,他和乔绝身上的衣服于那些弟子的服饰略有不同,反而与那被雾气遮盖的长老露出的衣摆有些相似,是垂地的白衣,衣摆之处绣着奇特的纹样。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整齐的队列从他们身侧走过,又蹭在乔绝耳边低声细语:“是要他去哪?”
乔绝回首看着他,道:“去关押犯事的妖灵的地方。”
卿竹点点头,又眨眨眼睛,指着常浮的方向茫然道:“那他什么时候能出来,我觉得他很亲近,想和他说话。”
方才他听得并不用心,满心好奇都放在了那只漂亮的苦哑藤妖身上。
罪罚殿中的妖灵逐渐散去,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往外走去的妖与人,殿外东西两侧有一轮很浅的弯月,和夕阳落下的暖色光线。
常浮抬首,放下了笔,跪坐在案旁遥遥地望着他,露出一双浅绿色眼眸,如同春日里寂静的水一样,带着微微的寒意与温柔。
有微风吹来,此时卿竹才闻到,对方腰侧佩戴的香囊,飘出的不是寻常的香料,而是陈旧的药材的气息。
他刚说完话没多久,就听到了常浮的声音,那声音就如同在空旷的山洞中回响一样,很轻却很清晰:“原来是你。”
卿竹遥遥问道:“我们曾见过吗?”
常浮道:“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