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又日落,直至梨花落光,新叶长出,他才起身回到屋内换好了衣服,去找常浮。
此时已是春末。
低矮的山脉依旧潮湿,露水落在眼角处如同泪水。
常浮的服饰越来越素净,穿了身没有纹路的青色棉质衣裳,看上去如同山间采药的大夫那样。
卿竹耷拉着脑袋,小声地叹着气:“乔绝走了。”
常浮依旧晒着药草:“他嘱咐我照顾你。”
卿竹埋怨道:“那你都不告诉我。”
常浮看着屋外道:“要入夏了,有几种草药最是清热降火。”
卿竹坐在桌前,望着周围的山发呆,觉得无趣,又问:“那你觉得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常浮摇头道:“我不知道。”
乔绝走后,卿竹觉得与常浮说话好像也没那么有趣了。
正午的时候他便折返,走在那条清澈的小溪旁,望着水里无忧无虑游着的鱼,又被林间还未散尽的露水浇了一头,伸手将湿了的发梢擦干,又慢悠悠地走着。
这条路前几日走过无数次,那时总是热闹的,整条路上都是欢声笑语,他知道了许许多多从前不知道的事,无论是来还是去,都能听到很多新奇的故事。
归来崖离这里不近,走路只需两个时辰,翻过两个山头才能到。
他坐在门口发呆,如同他还不被允许下山时那样——数着那风都吹不落的竹叶,只是今日的风太大,偶尔会有叶片被吹下。
当门口的竹叶落到第三片时,有一个白衣的弟子背着个包裹从蜿蜒小径出现。
对方提着各食盒,看到他热情地招呼:“我叫白书,是乔绝师兄的师弟,你比我小些,叫我白师兄就好了。大师兄说他要离开天门山几年,让我先熟悉熟悉山中事务,也让我最近多来看看你。你看,我给你带了些吃的,有糖葫芦,有梨花酥,绿豆糕,还有烧饼烤鹅,都是我专门下山买的。”
卿竹蔫蔫的,抬头看着他,不记得这么个人,只是点着头。
白书往窗边一靠,恰好坐在了卿竹身侧,将包裹放下,取出里面的吃食来,塞到卿竹怀中:“快来尝尝,烧饼还是热的。大师兄平日里肯定没给你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吧。”
卿竹小口啃着烧饼,眼中又红了,越吃越难过。
白书道:“你别担心他。师兄还是很厉害的,天门山中除了师父,就是他最厉害了。他手中的阵法连大妖都能克制,肯定能平安归来的。”
卿竹没有回答,只是头低低的,依旧啃着烧饼。
白书又道:“而且,他不是说每日会给你来信吗?有几个阵法连起来用,跟见面了也没什么区别,又能说话又能见到人。”
卿竹此时才抬起头,眼角还带着泪,小声地:“他说每日都会给我来信吗?”
白书道:“对对对,他还特意嘱咐我,今日傍晚时分来归来崖,设个阵让你看看那里的模样,说是那阵法你还没学会。”
卿竹又点点头,从里面拿出了梨花酥开始啃,啃完了一盘,直到日落之时。
当夕阳略下阴影时,白书将手中的灵石摆成了阵法,并不太规整的圆形阵法之中,缓缓出现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并不真切,如同幻境一样,背后是几近于黑色的屋内,透过那遮住的木窗,依稀能看到背后是苍天的丛林。
乔绝穿着的衣裳变了模样,成了暗暗的绿色,衣袍之下的纹路繁复,有些阴冷。
那屋内只有暗色的幽幽的绿光,将对方的眸色也染成了绿,阵法甚至将远方那种枯木腐朽于草木溃烂的气息带来了夕阳之下。
卿竹从桌子旁抬起头,闷闷地看着,又一口口啃着糖葫芦,并不说话。
白书凑到卿竹身边,小声道:“设一个这个阵法挺麻烦的,你要不说两句话给大师兄听一听?他看起来也挺想念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