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带她进去,早点结束。”他说着,自顾自地伸手抓住我的手臂,完全无视了我为了守场子而做的努力,连拖带推地把我往龙潭虎穴里带。
我无话可说,只好调整了脚步,让自己不至于那么狼狈。
“你叫什么?”我鬼使神差地问出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半间修二。叫我半间大人。”半间修二说。
真是个自大的家伙。
“黑石赫。”出于礼貌,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黑石……赫……叫你小赫好了。”半间修二随意定了称呼。
我无心去纠正他,毕竟现在我已然深入敌人腹地。希尔在我身后两米距离内,刚好是可以及时冲到我身边的距离。
半间修二把我直接带到了包间里,我还没处理完视觉传导来的信息,就被他推向了昏暗房间内唯一明亮光源之下。
房间内沙发上坐着一个看上去就相当“不法分子”的刀疤脸。那应当就是野藏。
我抬头,平复心跳四下看看,确定了那被打晕倒在桌上还用麻绳反绑着双手的两个人就是清城与苑,那两个废物不良。
“早就听说黑石家的小女儿终于被接回了日本,一直想见见,今天总算得偿所愿了。”野藏毫不掩饰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让我感到烦躁。
“久仰江极会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所说一样特别呢。”意料之中的无耻败类。
半间修二似乎听出了我话中带刺,在我身后发出一声轻笑。
野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清了清嗓子:“这里没你的事了,半间。去外面拿钱走人。”
半间大声地打了个哈欠,似乎没有移动的意思。
野藏似乎也有些忌惮他,没再说什么。
“野藏先生若是想见我,大可以和我父亲知会一声,”我双手抱胸轻笑,“没必要把无关的孩子牵扯进来。”
野藏笑了,是那种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笑。我看着心烦,脸上也不免表现出了一些烦躁,而这份情绪不幸被他捕捉到,所以他的笑愈发得意。
“我来了,你也该把他们俩放出歌舞伎町了。”我说。
野藏还是笑。
他的笑多少还是让我有些心慌,但更多的还是不耐烦。目前为止都没有黑石组派人来救我的迹象,可以推断他们并没有那么看重我的生死——虽然这和黑石要火急火燎把我从中国带回来的行为完全达不成逻辑关系。而野藏则是一直在意味不明地笑,也没有给我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两边都不让我满意。
我完全可以不救这两个蠢货,就算是他们死了,也只是他们自己自作自受,到时候就算被警察找去也只用如实说明就没事。我没有以身涉险的必要。
和付出不成正比的行动让我既烦闷又心慌,是时候结束了。
我站起身。
一瞬间整个房间回荡着枪械上膛的声音。
“别这么急着走啊,黑石大小姐。”野藏的声音像是一条毒蛇。
能够感受到被瞄准时被视线集中的不安。我用指甲压了压自己的指腹,迫使自己冷静。余光中空气里躁动的灰尘为我带来各个方位的信息,最后得出我能想到的最优考虑。
我压低身子踩上桌面,用最快的速度袭向没反应过来的野藏,掐住他脖子之余把藏起来的枪逃了出来,卸下了保险。擒贼先擒王的至理名言是我苦读孙子兵法后得出的行动原则。
希尔心领神会,一面为我打掩护,一面踹醒了那两个废物。
因为老大被擒住,房间里的敌人没有开枪。
“叫你的小狗们把枪扔到希尔那,然后全部面壁站着,双手举起。”我把枪口对准了野藏的眉心。
“你没开枪的胆子的,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话虽如此,但是他正在出汗,眼神游离不定。
“等我开枪了你就知道了。”我说。说我养尊处优……我倒希望这是真的。
野藏咽了咽口水,做了个手势让手下照做。那悠悠转醒的两人站起,又因为身上的伤痛而蹲下。希尔把脚边的枪全部踩烂,一脚几万地把那些凶器破坏掉。
“带着他们出去。”我嘱咐道。既然能救还是要就救的。
希尔并没有照做:“但……”
“按我说的做,送差不多就回来。”我用了命令的语气。
希尔不再说什么,提起那两人的后衣领,跑出了包间。门口的半间修二甚至帮忙开了门。
听着希尔的脚步声远去,我松了口气。
就在我放松的片刻,野藏的拳头打向了我的侧脸,疼痛发麻的感觉让我的手下意识泄力。我紧急地朝着他的眼睛扣下扳机,预料中的枪响却没有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脏忽然停拍了一瞬间。
野藏迅速夺了我的枪。我见情况不对,想要逃走,却被不知何时靠近的半间修二在背后反剪了双手,重要的关节被卡住,动弹不得,只能跪在冰冷的桌面上。
野藏恼怒地举起枪抵着我的肩扣下扳机,但他意料之中的枪|响却没有出现,他的脸上闪过几分迷茫,而后便是更大的怒火。
“你他妈的耍我?哈?臭|婊|子?你他妈拿一把没子弹的枪威胁我?”野藏把那把空枪用力砸向我的脸,我能够感受到鼻骨上被砸击的疼痛感。
“可惜的是你上当了。”我强撑着笑容说。
现在情况完完全全大不妙。
我孤身一人而又赤手空拳,对面则是全副武装。虽然不出意外的话,只要野藏不发疯,他现在应当不会杀我,但是一些难逃的折磨和最后的死亡绝对逃避不了。指望希尔回来救我——现在我也没办法安心对这件事报以希望。希尔给我的枪里竟然没有子弹这一点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想着不能杀了他最少重创他,剩下的人再利诱一下应该能至少拖延一点时间,却拿着空枪玩了个小丑把戏。
下次我不会再相信希尔或者其他任何人了。如果还能有下次的话。
脸上的疼痛,耳边聒噪的声音,膝盖下冰冷而又易滑的桌面,还有眼前的枪口,这些东西带来的精神压力让我无意识地握紧了半间修二的双手,却意外地发现对方的力气居然松懈了下去。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为什么,摩托车的轰鸣声就由远及近地响起。
是灰谷兄弟的摩托车。
虽然他们不应该知道我在这,但我的潜意识如此向我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而在包间门被冲破的瞬间,坐在摩托车上、身上沾血的那两人证实了我的猜想。
灰谷蘭的甩棍一下便打在了野藏的脸上,让他捂着脸开始哀嚎,灰谷竜胆离我比较近,一把把我扯上了车,坐在他身前。半间修二不知何时不知为何地松开了我,现在有些惊讶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两辆闯进建筑物的速度巨兽。
“一股腐烂的臭味——这里还真是热闹呢。”灰谷蘭说着,捋了捋自己有些被风吹乱了的发型,对着我笑了笑,颇有一种妩媚勾人的味道。
“我家的猫让你们糟心了,我现在就把她领走哦。”灰谷蘭说。
“大哥,后面的人追上来了。”灰谷竜胆一面扭头看向破烂的房门外,一面搂紧了我的腰。
“那就现在走吧。”灰谷蘭吹了个口哨,笑眯着眼把摩托车换了个方向,全然不顾及会不会把别人卷进车轮下的作风让旁边的人急急退开。
灰谷竜胆效仿哥哥刚才的动作,掉转了车头。
兄弟俩不约而同地踩油门,对着赶来的人的脸上直冲。听着对方慌乱或痛苦的声音,这两个人心情相当愉快地笑着,碾着楼梯滑入大厅,最后开出了破破烂烂的店。
坐在最佳观众席的我觉得我需要一个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