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
我听着耳边的话音,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午后。
2002年的我还没有离开中国很久,对少时的事情记得也是比较清晰。不过或许是忽然丧母的事件给年仅十三岁的我带来了连我自己都没能意识到的痛苦和刺激,我竟然连母亲的脸都记不大清了。
那个午后的母亲,整张脸被温和却也刺目的阳光笼罩着,看不清容貌。我似乎是躺在母亲的旁边,燥热的空气中蝉鸣不绝。
母亲在和我讲一个没有来由的神话故事。
故事内容我已经记不大清,只记得最后母亲的话。“造神是人类做的最愚蠢的事情”。这句话对当时的我而言有些晦涩难懂,却也让我记住了这句话。或许母亲早已知道我的血脉之源所带的目的,或许母亲是出逃离开而不是被逐出,又或许母亲早已知道她会被昔日的爱人杀死。
太多的或许,我却无处寻找答案。
录音还未结束。
“黑石家追求的是上古时期流传的「神力」,所以一直以来都在与负责黑石神社祭祀事务的家族中的「神女」联姻,企图通过他们的血脉孕育出黑石家的「神」。但是在过去几个世纪里,黑石家只生出过近亲结合的缺陷产物,从未出现他们追求的神明。直到你的出现,小赫,你是黑石家最成功的杰作,是他们期待的「神明」。”
甚至捞了个“神明”的名号,真是越来越魔幻的现实。我叹了口气,感受着腹部传来的刺痛感。即使是能够超越时间,我也会受伤也会死。不过这么一说,刚刚那个奇妙到离谱的体验,就是所谓“超越时间的神”吧。
“黑石要不知为何笃定你是那个继承到神力的幸运儿,打算通过让你陷入濒死的状态来激发你的潜力,这便能解释他反常的举动了。”
希尔似乎深深叹了口气。
“和你相处的每一天都很愉快,让我几乎要忘记我想要逃走的目的。但很可惜,这对我而言似乎依旧无法实现了。但你不一样,小赫。这段话在播放后就会自动清除,你可以忘记在日本的一切,拿着我存的钱离开这个国家,密码是你的生日,卡也在这封信所在的铁盒子里,你得找找。如果觉得棘手,那就和灰谷家的那两个孩子求助吧,他们一定会帮你的。小赫,我看得出来他们爱你。”
“如果可以,真希望我能够看着你长大成人。”
海浪声中夹杂着海鸥的鸣叫。
“Adiós,la Luna iluminará tu camino por delante.”
录音中杂糅着电波的背景音被切断,我耳边只有渐渐响起的鸟鸣。
“说我听不懂的语言是没有意义的啦,希尔。”我抬手挡住眼前的日光,喃喃自语。
失血带来的倦意席卷了我的身体,我的精神渐渐沉入那我未曾去过那片有海鸥鸣叫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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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被我活得越来越危险,火并和抗争随时都会发生,我因为失血昏迷的次数不在少数,幸运的是总会有人发现在奇怪的地方昏倒的我。
在我恢复意识后,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味道并不熟悉的沙发上,而一个算不上熟悉的身影正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擦拭吉他。
银发黑皮。我渐渐清晰过来的视野给我带来对方的信息,大脑的记忆也为我带来了他的名字。
“黑川……唔。”我才刚刚说完他的姓氏,头上的疼痛就制止了我进一步的发言。
“叫我伊佐那就可以了,赫。”他并没有转头看向我,而是继续慢慢地擦拭他的乐器。
“你把我带来这的?”我问他。
“嗯。”他轻轻回应了我的问题。
“伊佐那,你怎么会在那?”我问着,顺便调整了一个对我而言还算舒服的姿势。
“路过。”黑川伊佐那抛出一个完全没有说服力的理由。不过他应该没有对我撒谎的兴致,所以可以得出结论,他真的是路过。身为黒龍的总长,去那边办事也算正常。
“你受的伤挺重。”黑川伊佐那把吉他轻手轻脚地放回琴架上去,站起身来走向我。
黑川伊佐那的房间仿佛欠了电费一样的昏暗,我没法在这样糟糕的光照条件下和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心平气和地相处,于是我下意识地想要起身离开,却被不知何时已经相当靠近的黑川伊佐那按住了脚腕,被迫停住了动作。
“不小心从楼上掉下来了。”我粗略地概括了我的经历。
“是吗。不过我不在意这个。”他很自然地在沙发剩余的位置上坐下,刚好挡在我腹部前,我只好拼命往沙发里头躲。
黑川伊佐那的手慢慢地放在我的发顶,然后缓缓顺着发丝往下滑,最终停在了我的脖子上。他的手指轻轻地对皮下的动脉施压,似乎在享受我的血管对他进行反抗的跳动。
“我知道你去查我了。”黑川伊佐那的话音毫无波澜,但近一半都躲藏在黑暗中的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看上去就像变态杀人狂。我腹诽道。
“我很高兴,你愿意了解我。但是,”黑川伊佐那骤然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我本就勉强的呼吸受到了压制,“我希望你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我抬手,想要把此刻正在肆意阻断我的氧气摄取的那双手掰开,却被他顺势抓住了手腕。他的力气越来越大,我眼前可视范围则变得越来越小、逐渐被黑暗充盈了。
“你就像是玻璃花一样脆弱,不是吗?只要我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把你破坏掉,只要稍微用力一点就能看见那对兄弟悲痛欲绝的样子,”,黑川伊佐那忽然一下子松开了我的脖子,转而握住了我的手,“嗯,嗯,很棒的想法,可是如果这朵玻璃花碎掉的话,我好像也会不高兴,还是算了。”
在我恢复清明的视野后,却发现我的手正被黑川伊佐那用手握着,贴在他的脸边。
“赫很温暖呢。我很喜欢。”黑川伊佐那喃喃道。
我不敢从这家伙手里抢回我的手,只好看着他像猫咪一样蹭着我的手。
“所以,意味着什么?”我出言提及他刚刚的奇怪发言。
“意味着你选择了待在我身边。”黑川伊佐那抬眼直直地看向我,一双紫色的眼睛亮的吓人。
在自顾自地做什么决定呢这个家伙。
但是思及曾经答应了佐野真一郎要照顾这家伙,而且他又是被灰谷蘭鉴定过的疯子,我便顺着他说:“那就待在你身边。”
黑川伊佐那的动作一顿,又忽然把我的手甩开,双手并用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才不会信你……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你只是因为怕死才说这句话的吧!”黑川伊佐那像是使脾气的孩子一样,一边手上用力,一边刻意离我很远,不断摇头。
我再一次呼吸困难,心里只想把面前这家伙的祖宗十八代拉出来鞭尸,但是想到他或许根本不知道他的祖宗是谁,我又开始于心不忍。
语言的力量很难解决眼前发疯的黑川伊佐那,我只好借住一些非自然的力量。
精神高度集中之后,时间再次被我超越。
这一次似乎比上次更好了。黑川伊佐那的动作变慢了很多,但是手上的力气却是稳定不变地要人命。
我费劲地掰开黑川伊佐那的手,看着他堪称狰狞的面部,直觉告诉我此刻应该给予这家伙一个拥抱。
我解除能力,恢复正常的时间。黑川伊佐那因为惯性而倒到我怀里,我则顺势抱住了他略显单薄的身体。
“相信我,伊佐那。如果哪一天我丢下了你,那就找到我,杀了我。”我紧紧抱住他,让他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人拥抱。
黑川伊佐那一动不动。
这个房间的隔音很好,在我和他都没有出声的情况下能够被听到的只有旁边泛着蓝光的水箱里的换水声。
“好。我给你百分百的信任,”黑川伊佐那出声说,“你给我百分百的你。”
“不准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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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伊佐那最后还是打开了所有的灯。
他走到了厨房,一声不响地打开了冷藏库的门。“你想吃什么?”他站在冷藏库前问。
“按你喜欢的来就行。”我慢慢坐直,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
脑袋上被好好缠了绷带,身上各处的伤口都被包扎起来了。从治疗上来讲可以说是让人欣慰,看来以后不用担心他不会应急治疗,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似乎有很值得担心的事情。
“伊佐那……我的衣服呢?”我向正在切面包片的黑川伊佐那发问。
刚刚光线昏暗情况混乱,我没能第一时间弄清楚自己的处境,现在再去查看我的身体状态,却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我不熟悉的衣服了。
“衣服黏住伤口了,很难清理,”黑川伊佐那头也不回地说,“就把碍事的衣服脱掉了。”
还真是语气平静地说出了相当可怕的事情呢。
理由正当,动机合理,而且他看上去理直气壮的,或许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毕竟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他应该没有被正确地教导过性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