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这?什么东西?”乾青宗看着眼前因为摩托轮胎擦过而飞起的泥土变慢,少见地惊讶起来。
“少说快走,这可是用我的命换的时间。”我空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
乾青宗不再多说什么,在慢下来的时间里快速行驶。
倒带一下。
因为觉得门外的人是野藏,我拔掉了电话线,砸坏掉那个有聊天记录的电脑后带上抽屉里贴心放好的枪和子弹还有一把崭新的菜刀,从阳台翻了出去,站到仅有两掌宽的平台上去。风有些大,我辨认了半天逃生通道的窗户,确定的确是开着的后便缓慢地移动过去。
说实话我有些恐高。
实在没办法往下看。只是扫一眼就全身冒冷汗,双腿发抖。
好在那个窗户离我的阳台不远,我很快就到了窗下,扒着窗边跳了进去。保险起见,我蹲在地上移动,不出所料地看见了我住的那一层的逃生门口站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他露出的小臂上纹着江极会的标志,守在关着的消防门边。从门的高度来算,他大概一米六出头。
感谢日本人的基因,我可以直接割他的喉咙了。
有枪但没有消音器,不能用。我把枪放好,拿起菜刀。
我造成的声音比较小,感应灯没有亮。但外面已经是白天,我的影子会暴露我的行踪。
从上面这层坐电梯走,有可能会被他们截在这一层。我必须从逃生通道走。也就是我必须想办法杀了这个看门的。
要快。
要非常快。
要超过时间。
「时空滞留」。
我看着男人转头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小,安心下来快速走下楼梯,在他缓缓缩小的瞳孔和缓缓张大的嘴做出反应之前,将菜刀砍向他的喉管。
声带断裂后大动脉破裂,他的皮表慢慢喷出血液,我解开能力的瞬间便被炽热的血喷了满脸。为了不让他倒下的声音太过明显,我顶着血柱捂住他的嘴,扶着他在楼梯边躺下。
他剩下的血如我所愿地安静地顺着楼梯流下。我扯着我身上还算干净的衣服擦掉脸上粘糊的血,弯腰拿走他腰间的枪,转身放慢脚步往下走。
走下超过三楼,我便开始大步跑下楼梯。
不幸的是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大厅里有两三个人,而我看上去却像刚刚逃出丧尸堆的人一样全身全脸都沾着血。我拉起兜帽遮住自己的脸,往外面跑去。
然后我就撞上了乾青宗,把他一身干净的衣服弄上了血。
“……每次都得弄脏我的东西才行吗?”乾青宗有点无语地看着他的外套上留下的血迹。
乾青宗说灰谷蘭今天凌晨给他发了短信,告诉他来这保护我。他看见后便在「卍龍联合」集会结束后过来了。
“昨天之内,我们这边好多人都在他们的暗算下进了医院。大寿和Mikey都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决定要和天竺开战。可可他,”乾青宗皱着眉握着拳,白皙的皮肤下的青筋暴起,“差点被掳走。如果不是场地圭介在,我和可可面对Mucho他们没有还手的力量。”
昨天……刚刚决定合并的组织第一天就被重创,现在状态估计非常差。但佐野万次郎在,士气应该不会低迷。
“派上用场了……太好了。”我长舒一口气。
“什么?”乾青宗不解地看我。
“万圣节的时候我救了场地和羽宫,他答应过我什么都愿意做,”我说,“提出卍龍联合之后,我就托人告诉他让他保护好可可和你。黑川伊佐那绝对会冲着可可来,派来的精锐估计你们俩打不过,但再加上场地和羽宫两个人那就绰绰有余了。”
“我说为什么那两个人明明不情愿却还天天跟着我们。”乾青宗恍然大悟。
“大战在什么时候?在哪?”我问。
“今晚八点,横滨第七码头。”他答。
决战的时间到了。
为了保证某个不稳定的人的精神,还有一个人我得保住。
佐野艾玛。
每个未来都没有消息的、佐野万次郎最亲的亲人。
我正要找乾青宗要手机打电话之际,街道拐角开来了几辆黑色轿车。车门边的标志我没见过,但它们却停在了这栋公寓楼的门口。
乾青宗自发地将我挡在身后。
第二辆轿车上下来一个银发的老者。多年未见,但他身上那种肃杀之气仍旧让我难忘。
我走出乾青宗的背影,向老者鞠了一躬。
“舅舅。”我说。
京藤次郎颔首,看了一眼我全身上下的血迹,皱着眉走近。
“何人?”他问。
“野藏在十八楼,”我简洁地回答,“舅舅,在去组里之前我想先去找一个人。我需要确保那个人的安全。”
“吾可派保护之人。”京藤次郎半否决了我的要求。
“我必须亲自看见她。哥哥那里并不紧张,不是吗?局势虽然动荡,但长老们没几个人敢妄动。大江十郎还在北海道,剩下的五个人都没有资格胡来,”我说,“您应该先解决掉野藏那个碍事的东西,证明黑石家仍然有能力继续做东才对。”
京藤次郎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了我的说法。“今夜九时,于本部召开全体干部会议,汝必须到场,”他拂袖往前走去,“吾留与汝四人。”
京藤次郎和他的人乌泱泱地往楼上走去,门口的车只留下一辆轿车内的四人。
“这就是极道吗?阵仗真大。”乾青宗看着离去的人说。
“很麻烦的。”我耸耸肩,走到那辆车边上,嘱咐他们把车开到佐野道场去,保护好里面的人,没有我的通知禁止离开。他们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我拿了乾青宗的手机给佐野艾玛打了个电话,她正在学校。我问到学校地址后便结束通话,旋即又给灰谷蘭发了信息,告诉他们发生什么都别开门,家门口正在上演激烈的枪战片。最后我还是补了一句,让他们在晚上七点前到武藏神社。
“武藏神社?”乾青宗看着我发完信息后问。
“战前还会有一次动员集会吧。我觉得把他们俩拉上不是坏事。”我说。
“不过,你让有枪的极道成员去保护佐野家?”乾青宗似乎有些意外,“死人了怎么办?”
“既然都当了会破坏别人生活的暴走族,那就得做好自己也被毁掉的觉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走吧青宗。”我拉着他的袖口往他的摩托跑去。
“你说的倒也没错。”他赞同道。
赶到佐野艾玛的学校时,他们还没下课。
街上人流不多,但校门口左右都是长长的街道,站在原地看过去,让我莫名有些不安。
乾青宗去找地方停摩托了,我便在校门口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咖啡,坐在一边的长椅上等着放学。
好久没去上学,我估计已经被开除了。我叹了口气低下头看着路边的草丛。也不是说我很喜欢上学,只是学校之于我而言是“正常生活”的象征,而回日本之后,这个象征忽然就遥不可及了。
好累。
我抬手抹掉脸边已经变成块状的血,它们剥离的瞬间牵动我的发丝,掉落下时我的鬓角一阵刺痛。
“赫!”
我被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脸吓了一跳。
佐野艾玛笑嘻嘻地看着我,却在看清我的脸之后神色慢慢被担忧的情绪感染。
“你怎么满脸是血?哪里伤到了吗?脸色好差,”她的手指抚过我的脸,柔软的指腹温热,“没事吧?”
“不是我的血。别担心。”我笑笑示意她放松。
“听上去更不能不担心了……算了,”佐野艾玛直起腰来,“找我什么事?听你电话里那么急,我特地逃课出来找你的。”
“逃课可不好啊。”我站起来,牵住她的手。
“有人想要杀你。”我把顺便买的一罐乌龙茶递给她。我记得她挺喜欢这个的。
佐野艾玛愣了愣,四处看了看后又转向我:“还有人要杀我?是因为——”
“黑川伊佐那。”我打断她的话。
她的脸色变化,一会是惊讶一会是欣喜,最后变得有些哀伤。“他为什么会想杀我?”她轻声问,“赫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是我哥哥。”
“我知道。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别人的挑唆,”我拍了拍她的肩,“也可能是因为觉得你也抛弃了他的怨恨。我看不懂他,但我知道他会让人来杀了你,而我不希望你死。”
佐野艾玛那双金棕色的眼睛看着我,在阳光下显得流光溢金。黑川伊佐那在她面前是怎样的人?那个时候的黑川伊佐那是什么样的人?他又对那一段时间抱有什么样的情感?
我没可能见到了。
她叹了口气,一只手升向天空,仰起头看向空中的云。“那些我先不管了!”她大声说着,放下手看向我,“我只要相信赫就可以了吗?”
“赫,能帮我见到我哥哥吗?”她看着我问,“虽然现在的生活很好,但我有些想他了。”
我不知道该对着她说什么,只是张开嘴又闭上。
犹豫之中,远处传来摩托的轰鸣声。
我看过去,二人坐在一辆摩托上飞驰而来。熟悉的车。
半间修二。
车速太快了。我拉住佐野艾玛的手腕,将她拉向我的旁边。
「时空滞留」。
或许是短时间内用过较长的一次,这次能力维持得短了一些,我刚刚压着佐野艾玛蹲下时间便恢复了正常,我没来得及收回的右手手臂传来了剧痛。
因为疼痛来得太突然太剧烈,我眼前黑了片刻,急速掠过的轰鸣声造成的耳鸣像傍晚的鸦群环绕着我。
手臂痛的要死。
佐野艾玛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双手托起我的脸,晃着我的头,不断喊着我的名字。
“我没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
等到冷汗流过锁骨,听力和视力恢复了正常。眼前原本模糊不清的小草变得清晰起来,我听清了乾青宗的声音和再次启动的摩托声,还有莫名出现的佐野万次郎的声音。
于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佐野万次郎像他妹妹一样忽然出现在我眼前,像他妹妹一样不断晃着我叫我的名字。
“别晃了。再晃我就真的死了。”我禁闭双眼说。他捏着我的肩膀晃我,我那条疑似断了的手臂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晃动中疼上加疼。
“你的脸色白得就像要死了。”佐野万次郎眨了眨他的眼睛说。
“手臂变成那样脸白了是正常。”龙宫寺坚的声音也忽然出现。
我抬起头来,龙宫寺坚正抱着惊魂未定的佐野艾玛,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一边看过来确定我的死活。很好,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我爱看的环节。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我的手臂,没忍住哇了一声。人类的手臂能够扭曲成这个样子真是奇观,我都想拍个照留念了。
假的我快疼死了。
“幸好是……。”打在我手上。剩下的半句因为疼痛而无法说出口。要是打在佐野艾玛身上那她必死无疑。
“别扯东扯西了快点去医院。”乾青宗挤开佐野万次郎,弯下腰来把我抱起,转身就往他的摩托走。
临走前,我转头快速地嘱托他们一定要将佐野艾玛送到佐野道场,我安排了可靠的人在那守着。龙宫寺坚点头同意,一手扯住准备沿着半间消失的地方去追的佐野万次郎,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
有他在就放心了。
在医院进行治疗后打了石膏,医生要求我留院观察至少一个月,乾青宗便在我反对前满口答应。
“晚上的集会我必去不可。”我坐在病床上对乾青宗如是说。
“想都别想。我会让柴柚叶来看着你的。”乾青宗放下手里削好的兔子苹果反对道。
我翻了个白眼。决定到时候就马上跑路。
然后我就实施了。
吃过晚饭后趁着柴柚叶去洗餐具的时候久违地跳下了二楼的病房,下落不出意料地很熟悉也很熟练,但在落地时又一次看见了乾青宗和他的摩托就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目瞪口呆。乾青宗大翻白眼。
“我就知道你这疯子又要搞这事。”乾青宗说道,一手伸来拉住我的手,一手捏住我的脸,将我带到他旁边,然后松开我把头盔套在我头上。“比起让你找不知道谁的家伙来还是我亲自来比较安全。”他说着便跨坐到车上,转头示意我坐上车。
“太懂我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吧,”我摘下头盔套到他头上,“我为了让我舅舅来救我走赚一点亲人情谊,特意公开了这个地方的所在,现在两拨人都在往这赶,路上会有枪战的。”
“……你。”乾青宗有些说不上来话。
倒带结束。
已经完全失去他仅有的素质的乾青宗一边骂我有病一边不断加速,我咽下口中因为频繁使用能力而溢出的鲜血,在空隙间换弹。
前方就要离开这条小路,明亮的港口灯光渐渐照亮我手中的弹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