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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梦文库 > 太女纪 (女尊) > 第185章 旧岁余烬

第185章 旧岁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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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徽仪道:“将军,余下的事,还是让陈伯告与您吧,毕竟顾王夫走时……是他陪伴始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借将军车马,移步清净处说话。”

闻得话意,顾严松暗道此事怕与三弟病逝有关,不由得心脏阵阵发麻,只道:“快……快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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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徽仪与陈伯上了顾严松的车驾,他亲与车夫讲路线指挥前行。顾严松一路怅然,由子徽仪曲折迂回,到地方下车,朝身后一望方才惊觉,此地后方竟是母亲埋骨之山。

顾严松不由得满腔悲楚。

待到此地某处山房,刚踏进庭中,顾严松便等不住,焦急问道:“陈伯快讲吧!静和怎么了,为什么他说静和苦楚不瞑目!其中难道有隐情?要真有,你我清明才见过,你那时怎么半点都不与我讲?!”

子徽仪适时带人退到庭外,留给两人说话空间。

等人一走,陈伯面朝顾严松,竟咚一声跪了下来,一声“大女郎”还未唤出,眼泪便落下。

顾严松心简直沉到冰窖里,僵硬道:“陈伯您……”

“大女郎,老奴、老奴对不住您,对不住老将军,更对不住旧主啊!”

陈伯跪地而泣,直将经年委屈在此刻倾倒:“您问祭扫老将军时才见过,那时为何不与您言语,却不知不是老奴不说,而是不能说啊……”

“清明祭扫时,缙王也同往,在她面前,老奴能讲出什么来呢!”

顾严松面色大变:“啊!”

陈伯泣道:“大女郎,那一年,我们公子不是得病死的,而是被人耽搁,不闻不问,活活害死的啊!”

“啊!”顾严松显然意识到什么,半句话也讲不出,只得悲叫一声。

陈伯哭诉:“公子他嫁进缙王府后,一直过得不好……起初缙王不得眼,本本分分,还与公子相敬如宾,可后来,她起了势,便高傲起来,看公子也越发不顺眼。动辄训斥,态度也冷淡了下来……没两年祝家的进了府,生下女儿,公子便彻底被排挤,不仅被敷衍打发,就连公子的院落,缙王也越发冷落……曾经许多次,缙王在府里下人面前,直指着公子呵斥,说公子根本配不得她……公子屡被轻视,连仆人都不尊重他……”

顾严松手脚发麻,僵站在那,伤心道:“竟然……竟然……”

“这些公子都忍耐下,不让我们说与你们,怕你们忧心……”陈伯抹眼泪,越说越悲伤,“我们也想着,只当命不好,这辈子就在王府安生过下去便罢。却不想,却不想他们看公子碍眼,竟下狠手除了他!”

“快讲!”顾严松双目发红,大吼一声。

陈伯道:“那年公子生病,起初不过是小伤寒,并不重,喝些药便没事了。我们先请了宫里的御医来诊治,开了药方吃着,两三天的功夫已好转,眼见着就好了,真要复诊时,这时候忽然说宫里的御医有事,来不了,换了府里请的医士来。”

“他们说的千好万好,说是有名的医师,我们自己打听,又去问了缙王,确是小有名气的人,便放心让她诊治,却不想中了她们的圈套。”

“经那人的手,公子本见好的病越治越坏,一拖竟拖了半个月,到后来,公子竟然病重,在榻上撑了不过九日,便走了!”

言至此处,陈伯忍不住嚎啕道:“公子走的那天,气息已弱,却撑着想见缙王一眼。老奴去请缙王,求她念着公子孤身在京,母亲姊妹都不在身边,可怜可怜公子,好歹见他一面,可谁想到,她的心肠那么硬……居然不肯啊!”

霎时间,顾严松只觉头重脚轻,几乎不能站稳。

“可怜我们公子啊,最后那一夜,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凄惨惨与小郡君交代遗言,等到说完,人半点力气都没了,躺在那里,口里直念着姐姐小妹母亲……直到临死才发觉缙王的面目,藏了他的书信,令他连家人最后一封笔墨都错失了,含泪喊恨,就那么……就那么去了啊!!”

“等到后来,我们哭着跑去报公子病逝的消息时,才知道,府里的寿材,早在半月前就备好了!”

嘶哑地讲出这句话,陈伯再也忍不住,跪坐在地上,大声哭嚎起来。

苍老喑哑的哭声回荡空中,有如摧心裂肺的铁爪,朝着顾严松的心肺抓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怎么也想不到啊!她的弟弟,竟然是这样被人丢弃一旁,在无助中绝望死去,含恨死去啊!

弟弟死在王府,叫天不应,叫姊妹无应,叫母亲无应的时候,她在哪里?她在做什么?

啊……是了。

她在跟随母亲前往楠安,害人去了啊!!

霎时间母亲的死状回闪眼前,顾严松眼前剧黑,踉跄着倒退一步,满心悲怆无可宣泄,化作一声悲吼,大声朝天哭吼:“啊!!”

顾严松悲哀地想:报应啊,是报应!这是上天给顾家的报应!

可是做下坏事的不是弟弟,为何要惩罚他而不惩罚我?为什么含恨而死的是他不是我啊?!

顾严松仰头望天,被金光晃得满心凄楚,踉跄跌坐在地,忽而爬向陈伯,伸手抓住他问:“三弟死前,有没有说,恨的,恨的……”她喘了好大一口气,才把这句话问出口:“恨的是什么?”

“婚。”陈伯满脸是泪道,“公子说恨这桩婚……他死前问,为什么要把他嫁给缙王?”

泣音入耳,仿佛眼见到弟弟临去前凄冷绝望的模样,顾严松呆呆看着他,眼眶中慢慢凝起两颗巨大的泪珠,倏尔砸落。何其愧悔。

她哭笑起来,坐在地上说:“哈哈哈……是我们的错啊……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啊……”

顾严松心如死灰地说:“是我们让弟弟陷入这样的境地。”

“是我们把他害死了啊。”

时有日光落照,降金于目,如金刀贯眸,痛与涩间,顾严松无不悲哀地合上双目,真真切切明白了母亲死时说的那句——天日昭昭。

如何不是报应……

许久后,顾严松低下头,缓慢抬手揪住陈伯衣襟,一字一句问,字字有如泣血:“两年,两年啊,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要没今天,就打算一直瞒下去?你们就忍心让他受尽委屈地死吗?!”

莫大委屈涌入胸膛,陈伯失声哭道:“我们哪有一日不想说,我们与公子相伴这么多年,他可怜地死去,难道我们不痛吗!可我们也要在王府活!两年里,你们在京的时间有多少?每每回来不是祭拜就是节庆,次次见面,不是缙王在场,就是缙王的人陪送,我要怎样讲?我要怎样讲!我不得顾着小郡君吗?那可是公子唯一的骨血!我若讲错了被赶出王府,他要怎么在王府活!”

顾严松手失了力道,颓然松开,扭过头去,默默流泪。

陈伯擦了下眼泪,呜咽着问她:“大女郎……而今您已经知道了,可会……给公子……您能不能给公子……”

他吞吞吐吐,呜呜咽咽,怀着卑微的希冀,却心知不能,自己咽下了话。

顾严松良久才开口:“我们是臣……她是,主……缙王,是陛下的孩子,陛下不会处置她,更不会把风琪交给顾家养。”

陈伯哭道:“公子病重时,给了老奴一件东西,临死前说,三年必有大变,要老奴交出去。老奴……把着这东西许久,一个字都未漏,就是不敢拿主意。若大女郎您能定下心,老奴……”

顾严松僵硬转过头:“什么东西?”

陈伯缓缓上前,低声跟她耳语了一句。

这一句话实在低微,庭外悄然静听的子徽仪无从得知。

庭中顾严松听罢,已灰黯的脸色居然大变,惊怔看向陈伯,当即道:“绝不可!这是要生祸事的东西,你回去便赶紧毁掉,万万不可留存!”

陈伯哽咽着低下了头,默默点了一下。

庭外子徽仪听罢,暗暗蹙眉。

子徽仪何等聪明细微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捻余音而辨世情。仅从这一句话,他便明白以顾严松性情,此时怕是断断不会为顾王夫去登堂伸冤。

他心中暗暗叹气,既叹事不能如意,也对顾严松生出一点失望。只得将重点放在那个顾王夫遗物上。

正思量是否要借此地,再激顾严松一把时,他忽隐约听得庭中顾严松道:“此事,切不可说与小妹……唉!”

听着像是句体谅幼妹之言,可子徽仪自那最后一声叹气中,听出一点不同的情绪。

何意……子徽仪悄悄留心,而此时庭中寂静许久。他明白谈话怕是将尽,轻步而去,往阶下车驾处等候。

待归京之后,子徽仪特意独留陈伯说了会子话。

陈伯也有意谢他,道:“公子,若非您相助,寻采买的借口把老奴带出来,只怕老奴永没独见大女郎的机会……多谢您……老奴回去后,会日日为您祈福,愿您能得善报……”

子徽仪心中不是滋味,道:“伯说哪里的话,这合该是有礼义人当助的。”

他与陈伯又说了几句,后劝言:“陈伯,既然做,何妨一做到底?顾将军不出头,何不告与小顾将军?纵使小顾将军也不助,您作为老仆,好歹将屈情尽诉与王夫血亲,余下日夜,也可坦然了。”

陈伯老泪又落,明显被后两句话触动心弦,只是犹豫道:“您不知……那小女郎……唉。”

子徽仪道:“我有许多不知,却有一件知晓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只做尽我们当做的,求个问心无愧,余下的,是好是坏,是顺是逆,尽凭上天做决。”

陈伯痛落浊泪,重重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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