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风扇慢悠悠地转着,吹起地上的碎发。龙卷风踱步到一旁,伸手拿过搭在椅背上的湿毛巾,不紧不慢地擦着手。随后他从兜里掏出烟盒点燃一根,吐出的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散开,模糊了他的脸。“要换作我是三姑,我会答应得很爽快。”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裹挟着烟雾飘散在空气中。
阿柒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这么多年,咱们一起在城寨打拼,风里来雨里去,那些患难与共的日子,她能说忘就忘?”
龙卷风弹了弹烟灰,目光透过缭绕的烟雾,望向大花笼外的天空,“大老板给出的条件,足够让很多人动心。三姑一个女人,在道上摸爬滚打不容易,就算她真的过档,我都不会怪她。”
“不过,”龙卷风话锋一转,“如果谁想在城寨乱来,我是不会手软。”
而阿好听说这事儿之后,就急匆匆地跑去夜芭黎,想找三姑问问清楚。甫一推开门,就撞上了信一的门生,阿好有些惊讶,“提子哥?你怎么在这儿。”
“信哥带我来这儿按摩,现在只有一个小姐有空,所以他先进去了... ”
提子的话还在嘴边打转,阿好已然快步迈向柜台。她迅速扫过墙上的名牌,毫不犹豫地朝着五号房间奔去。
她猛地伸手,“砰”的一声,风风火火地推开了房门。
此时,信一正坐在按摩床边,背对着门口,双手不紧不慢地解着衬衫纽扣。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让他不禁轻轻啧了一声,不过,那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愠色,他悠悠开口,带着几分调侃:“细凤姐,你手脚轻点啦,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话落,他随手将解开的领带潇洒地甩到一旁,顺势把衬衫也褪了下来。阿好刚迈进房间,这一幕便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她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信一像是察觉到了异样,兀地回头,就看见阿好瑟缩成一团,双眼紧紧闭着,身子还微微颤抖着,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
“阿好?你怎么来了。”
阿好偷偷睁眼瞄了眼周围,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慌乱后,才缓缓睁开双眼。信一赤膊转过身来,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来查岗啊?”
阿好狠狠瞪了他一眼,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些:“你怎么在这儿。”
信一耸耸肩,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烟点燃,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我来按摩啊,细凤姐的技术全城寨最劲啦。”
“按摩?”阿好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怀疑,“夜芭黎什么时候真成按摩店了?”
信坐在按摩床边,神色有些慌张,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阿好的眼睛,“阿好,真的只是想按个摩,舒缓下筋骨。”
阿好往前跨了一步,正要与他继续争论,但很快理智就恢复了过来,她摆摆手,不想再与信一斗嘴,“算我多嘴了,你别生气。”
“没.... 我真没有。”信一也觉得越解释越混乱,干脆就顺着阿好的话不再提这茬,“你找我有事?”
“不是什么要紧事。”阿好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望向远方,缓缓说道:“我是来找三姑的。传言说她为了做生意,要过档去大老板那边,我想问她是不是真的。” 说着,阿好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刚刚对你发脾气,真的很抱歉,我心里太乱了。”
信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轻声问道:“你觉得三姑真会为了自保而出卖大佬吗?”
阿好沉默了片刻,苦笑着说:“商人重利,这也正常。但三姑究竟会不会这么做,我真的不知道。只是一想到城寨如果真的拆了,这一切都会不复存在,我就……”阿好的声音渐渐哽咽,她强忍着泪水,“我真的很舍不得城寨,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舍不得这里的每一个人,我明明才找到了新的家... ”
听到这里,信一的内心不禁泛起一阵感动的涟漪。他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啦,你要相信一切都在我大佬的掌握之中,肯定不会有事的。”
阿好听着信一的安慰,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情绪也逐渐稳定。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嗯,我知道了。” 说着,她抬手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意,“你接着等细凤姐做按摩吧,我不打扰你了。”
然而,就在阿好转身准备离开时,信一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不着急,先陪我聊会儿吧。” 他转身走向按摩床旁边的衣架,正要拿过衣服穿上。
阿好兀自点点头,便打算再陪他聊会儿。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跟随着信一,甫一转过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信一的后背上。
这一看,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信一的后背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即便被纹身覆盖,仍能隐隐看出那道伤口的狰狞。
“你的后背……”阿好忍不住开口,手指轻轻指向信一的后背,“我之前都没注意过。”
信一回过头,顺着阿好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后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做□□的身上怎么可能没两道疤呢?”
“这可不是一两道疤。”阿好从小就跟阿妈看症,是刀伤剑伤还是枪伤,她一眼就知道,“你的伤上还下过钉枪,有缝合的痕迹,但是.... ”
“但是不像是医生的手法对吧?”信一接上了阿好的话,他边系着衬衫纽扣边道,“我得罪了对家,但那人碍着我大佬,不敢对我下死手。所以那两个变态就往我被劈花的后背下钉枪来折磨我。”
“没什么,反正这两变态最后死的很惨。”信一云淡风轻地带过,“这纹身是大佬亲自设计的,除了能遮住伤口,还挺好看的,对吧?”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好看……”阿好的声音微微一顿,话语像是被什么轻轻绊住了。她稍作迟疑,接着问道:“一般纹身用的颜料,都是什么材料做的啊?”
“通常是炭粉之类的。”信一眉头轻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绿色的纹身呢?用的又是什么材料?”阿好追问道。
信一耐心解释:“有从绿色植物里提取的色素,但植物提取物做的颜色浅,还容易褪色、氧化。要是用宝石提取物,颜色倒是好看,不过价格昂贵,制作工艺也极为复杂,一般人根本用不起。”
听到这话,阿好猛地想起乐仔胸口那若隐若现的纹身,当时她看得并不真切。可就在看到信一背后纹身的那一刻,她突然察觉出了异样。
乐仔,一个家徒四壁、整日都在为生计奔逃、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身上竟纹着一身价格不菲的龙虎纹。
阿好对乐仔的身份又多了一层疑云。
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