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婢女马上便要走出内室,谭婉君当下便呵斥住了她:“不许去!回来,我没事,不必去禀报谁。”
那婢女只好折返了回来,轻声垂眸应了声:“是。”
谭婉君要起来,春檀马上搭手搀扶,直到站起身,谭婉君重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最后目光停留在那梨花镜中,脑海中闪过那抹坐在架子床上,颤颤发抖的梅染色衣裙的身影。
既然这个地方是谢凝绾的闺房,那她现在一定是待在谢府了,在汴京城里权势滔天、既是书香门第又是官宦之家的谢家。
而她谭婉君竟然成为了众星捧月、娇生惯养的谢家二娘子谢凝绾。
春檀将谢凝绾扶到床边坐下,仍有疑虑地开口道:“要不,二娘子,我们还是让佩妈妈来一趟吧,好让她知道您的状况。”
谭婉君低眸,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遭人迫害却无丝毫还手之力的少女谭婉君了。
她是谢凝绾。
抓住春檀的手,谢凝绾开口道:“我为何会躺了这么些天,又为何会吸入毒气。”
起初,听着从自己嗓子眼里发成的声音,谢凝绾还是很不适应的。
毕竟这嗓音要较她前世的嗓音娇软多了,明明自己是正常的说话,说出口的话语竟显得轻飘飘、软绵绵的,好似那嗓音本身就带着娇气。
春檀那双眸中似又蒙上了一层雾气,春檀是府里的家生奴,自小便跟在谢凝绾身边服侍,在春檀眼里,谢凝绾便是她的全部。春檀抿嘴道,
“都怪那二房的四娘子,背着二夫人偷摸着弄些火药到府里捣鼓,不巧您刚好进了那间屋子,那火药配制不当,燃了起来,那硫磺的毒气便将您给毒晕了过去。您这一晕,便躺了好些天,夫人也连带着衣不解带地在您房里守着,老夫人便也是急匆匆赶了过来,您躺了多久,老夫人就在佛堂里念了多久的经,现下该是被扶回房歇息去了。”
这么意外,谢凝绾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问道,
“我为何会去那间屋子,没有人跟着我?”
按照谢凝绾的做派还有在家中的地位,平日里跟着的贴身婢女最少也有十几个,怎么会留她一人独处。
春檀当即便面露愧疚,
“您被大郎君抱回来之后,夫人便严查了事情的经过,那些跟着您的婢女说,您原本在后院花园里逛着,像是看到了什么,便勒令不让那些侍婢跟着您,然后您就一人去了后院里用来放置柴垛的屋子,过了好久都不见您回来,便开始找您,最后还是大郎君在那间屋子里找到了晕倒在地的您。”
将事情的经过讲完,春檀还忿忿不平的说着,
“奴当时被您派去给大朗君送......送东西,一时不在您身边,不想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若是奴在您身边,怎么可能会让您独自一人前去。”
春檀只说是送东西给大郎君,语气还迟钝了些,只是谢凝绾眼下无心顾暇,只想着弄清自己的现状。
清了清嗓子,谢凝绾还是很不适应这原主的嗓音,尽量平铺直叙地将话说出口,
“春檀,我的脑子有点混乱,家里的人和事似乎都不太记得了。”
听到这,春檀又开始着急地说道:“奴还是叫佩妈妈再把许大夫叫过来吧!”
说着,这丫头又想去叫人,谢凝绾急忙抓紧她的手,
“等等!你听我说完,别让母......别让家里人担心了,我只是忘了一些事而已,身体上没有什么不适的。”
春檀只好作罢,低头看到谢凝绾抓着自己的手,立马将自己的手抽回,连忙跪下:“奴僭越了。”
看着春檀一脸紧张的样子,见那两个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婢女也一副不安的神态,谢凝绾突然想起,原主似乎对待身边的婢女确实挺苛刻的。
前世在宁国府时,谢凝绾还因一婢女将她的一支白玉簪子给摔了,那簪子虽是没有丝毫损坏,但那婢女却落得个被发卖的下场。
“你刚才说的四娘子是?”
“自然是您的堂妹谢玉湘呀,不过依奴看,这四娘子也实在是太过顽劣了,一个闺阁女子竟然倒弄火药这等腌臜玩意。”
从春檀的语气不难看出,平日里,谢凝绾肯定与这位堂妹关系不和。
春檀将家里的人物大致说与了谢凝绾,谢家家系复杂庞大,最为显赫的自然是身为当朝参知政事的谢伯庭一脉,谢伯庭是谢凝绾的祖父谢老太爷,谢老夫人育有二子,长子谢从章翰林院侍讲学士兼太子少师,谢从章便是谢凝绾的父亲。二子谢从文,官位不高,对仕途较为淡泊。
还有个小儿子谢从缘,是谢老太爷晚年醉酒时临幸的一个婢女所生。生母地位虽低,又因难产而死,谢从缘却很受谢老太爷宠惯,谢家家规严律,但都不束缚于谢从缘。可以说谢从缘便是谢家最自由不受拘束的人了,每日里只管玩乐的欢心自在便可。
谢从章娶了恩师翰林学士窦凛之女窦舒,窦舒名下有长女谢凝妆,长子谢清辞,二女谢凝绾。谢凝妆与谢凝绾年龄相隔十岁有余,谢清辞的身世在谢家是闭口不谈的禁忌。
谢从文与妻林氏,膝下有二女。
谢从缘年纪尚轻,还未婚娶,只比侄子谢清辞年长一岁,如今不过弱冠之年。
谢凝绾很快就了解了谢家的人物关系,倒也不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