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私调戍卒,也不过是司徒太爷见奸臣当道,明知军情危急却不放调兵批文。求君无果,为救自己的两个儿子和数十万出生入死、舍家为国的将士们,再三思虑下,修书快马急报于西北边疆守城将军蒋渡,请求派兵支援。
本该送出汴京的求救信,却出现在了太祖的手里。
截信之人,便是与司徒家世代交好的谢家谢伯庭派去的。
私调兵力,罪同谋逆,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而那时司徒将军的妻子即将临盆,谢伯庭可能是出于愧疚,向太祖请求力保那婴儿性命。太祖念司徒家开国有功,故恩准谢家收养了那刚出世的婴儿。
那婴儿便是如今的谢家大房嫡子谢清辞。
从此,汴京无人再颂司徒氏功德,显赫百年的司徒姓氏成了亡姓。
谢清辞也曾在私下里,暗中查证,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于黑夜中痛哭流涕,灭门之仇,如何不恨。
可他却不得不暂时依附于谢家,掩藏起内心的仇恨,与仇人以亲人相称。
但灭门之仇,他,定会还回来。
——
待用完膳,天已经黑了。
窦氏随着谢凝绾一同回了香芜居,亲自盯着谢凝绾将苦涩的药给喝下,才满意地离开。
此时,春檀正为谢凝绾擦拭着沐浴时打湿的头发,那一头乌发浓而密,如绸缎般柔软。
青丝披肩,身上又带着些水汽,更显得那张已渐显五官的小脸如出水芙蓉般,带着一丝妩媚娇柔。
近距离下,连春檀这丫头都忍不住暗叹,二娘子如今才刚过十三,还未及笄便已出落的如此可人,日后真不知要让这汴京多少男子为之痴狂。
谢凝绾闭眼享受着春檀的侍候,前世嫁给赵禛时,自己身边才开始有人伺候,但谭婉君却是不喜欢那些人近自己的身的,而竹香到底以前也是个粗使侍婢,侍候起人来还远不如如今的春檀。
等春檀给谢凝绾的头发擦干用篦子梳柔顺,谢凝绾才从小憩中迷迷糊糊醒来。
被人精心伺候的感觉还是非常好的!
走进内室,谢凝绾爬上架子床,盖上柔软的海棠神丝绣被,春檀走上前来,将床帐放下,在定窑折枝花汝瓷香炉上点上乳香。
乳香有助眠、安神的功效,在一些医疗场合也会点上乳香,当然,这得是极富贵的人家才支撑得起这高昂的费用。
闻着淡淡传来的香味,谢凝绾突然就想起前世自己身亡前,闻到的特殊的香味。
蓦然从床上坐起,一双玉手拨开床帐,还未喊,春檀便走了过来。
“娘子怎么了?”
原来是窦氏担心谢凝绾夜间有不适,便让守夜的春檀睡得离谢凝绾近些,就在架子床另一端的紫檀木插屏那铺褥守夜。
谢凝绾抬起纤细的手腕,往那飘出一缕缕香烟的香炉问:“那是乳香?”
春檀眨着眼,“是呀,是娘子一贯喜欢的乳香。”
谢凝绾又问:“我屋里平日点的也都是这种香?”
春檀点点头,“娘子夜里总是睡不好,皇后娘娘便御赐了这乳香供应到府里,平日里也就娘子屋里才点这香。”
看来,那日的香的确有问题!
可若只是香有问题,为何中毒的却只有谭婉君。
“把这香撤了,往后也不要再点了。”
春檀愕然,但还是顺从地将香撤了下去。
晨曦破晓,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柔和洒落在床帐上,透过薄沙,随风扰动了光影。
春檀伺候着谢凝绾穿衣,一席桃色襦裙显得少女的肤色越发白嫩,垂落至细腰的青丝有些杂乱,少女眼中的朦胧渐渐清透。
谢凝绾如今才十三,正是女子由女童向少女过渡的年岁,在平日穿着打扮上也开始讲究起来。
这不,春檀正皱着眉,思考着今日该给自家娘子梳个怎样的发髻,一时拿不定主意,那本就细小的眉头便皱到了一起,一副深思熟虑、如临大敌的模样。
往日里有专门的梳头妈妈来给谢凝绾梳头,可不巧昨日夜里告了假,这差事一时便落在了春檀身上。
通过梨花镜,谢凝绾看出了春檀的犹豫不决,慵懒着开口道:“梳个低髻吧。”
春檀闻言,自然是应了谢凝绾的要求。
不过那双小手倒是巧的很,不一会儿便梳了个灵巧的低髻,显得少女这张已露姝色的小脸愈加灵动。
谢凝绾院里有专门的小厨房,做的点心糕点不仅看起来精致,味道也是极好的。
只不过现下,谢凝绾看着桌上摆着的看起来就甜腻腻的芙蓉糕、桂糖浇酪便失了胃口。连那红枣桂圆粥也额外添了许多糖进去,只喝一口,谢凝绾就皱眉地嫌弃。
不挑食也不代表毫无喜好,不过是前世将自己的悲欢喜恶掩藏起来,不表露于外而已。
那日谢凝绾院里的小厨房掌勺看着原封不动送回来的糕点,陷入了沉思,虽这谢二娘子食量少,但对于这些香甜的糕点也还是喜爱的,如今怎的?
大概真是被那毒气影响了!
要知道这谢二娘子在府里的分量,衣食住行无不是最好的,府中上下最为关怀备至的就是谢凝绾了。谢凝绾院里小厨房的厨艺堪比皇宫的御膳房,掌勺的厨子和点心师傅还是在宫里当过差的。也就仰仗着嫡姐谢凝妆为中宫皇后,谢凝绾才有所殊荣与优待。
用过膳后,谢凝绾便在府中后院逛逛,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婢和随从,跟得紧紧的,唯恐那日的事再发生,不然真真就小命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