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房内。
“郎君若是觉得可以,白衍今夜便去将她杀了,绝不会留下痕迹。”
“不急。”
他要的,是一招歼灭。
谢凝绾晚膳又被窦氏强制投喂了好些,幸好她午膳没用,不然还真吃不下了。不过如今这副身体确实太过瘦弱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不是没得吃,原主还能让自己瘦成这般。
月色正好,谢凝绾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春檀燃了蚊烟,将香炉放置在院内。
谢凝绾滴溜着眼睛问道:“白薇那件事,父亲怎么处理的?”
春檀有些同情的语气,像她们这样低贱的侍婢便是死了又有谁会在乎。
“说是夜里失足掉了下去,将尸身裹了扔到外面寻了个地给埋了,又给她远在乡野的父母送了些钱钵。”
看着谢凝绾垂下的脑袋,又道:“娘子别往心里去了,白薇那事,就是个意外。”
这世上,意外总是来得太突然,前世的谭婉君之死,也同样。
但她似乎是听到了谢凝绾说的‘安迟毓音’这个名字。谭婉君知道这人,贺殇的妻子。可记忆里,谭婉君与她也不过一面之缘。
谭婉君处理了谭家所有迫害过她的人,去了贺府,找贺殇兑现诺言。
谭峥是因贪污获的罪,谭婉君不过是留得了自由身可以继续留在京中,可谭家的家产却皆数收缴充公。在这京中,她不过十四年岁的女娘,身无可依,连个落脚的住处都没有,如何能活得下去。
贺殇承诺过的,事成之后,会给谭婉君一处宅院和一笔银钱。
可当谭婉君出现在堂内求他兑现承诺时,贺殇却有了别的想法。
贺殇抱着身边的美姬,身上着的还是紫色朝服,琥珀色的双瞳在谭婉君身上流连。虽厌恶不已,谭婉君却还是忍着恶心,眼神坚毅地对视上座上那人轻浮的目光。
倔强、不屈。
贺殇起了兴,倒是想看看这么个势单力薄,无依无靠的美娘子能有多大的能耐。起了身,一步步走向台下那抹身影。
谭婉君见那人逼近自己,向后退了几步,语势凌厉道:“想必大人让我烧掉的那些信件,有些是能牵扯到大人身上的吧!”
“如何?你是想说你并没有全烧干净,就等着今日拿那些废、纸来威胁本官?”
贺殇站在谭婉君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微微弓下身子凝视着谭婉君。革带间挂着一金质鱼袋。谢凝绾只仰着头,身量却堪堪到他肩下。
“你信不信本官只需动动口,便能让你立刻同你那父亲在地府相聚,向你那不知趣的父亲好生说说你是如何将谭家置于死地的。”一字一句,字字珠玑,贺殇的嘴跟他那双琥珀色的双瞳是一样的,都带着魅惑,妖孽。
“是不是废纸,大人心知肚明。”
贺殇敛起笑意,转身覆手伸出宽大的掌心,仆从会了意,将座上放着的一柄六十公分长的白玉仗卑弓着身子呈上于贺殇掌中。
宽大的手心中,那柄玉仗在附有薄茧的指间,摩挲着。那人眉目又舒展开来,兴致索然得走向谭婉君,缓缓道:
“本官,很不喜欢自、作、聪、明、的!”
谭婉君见他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来不及躲避,便传来被重物敲击,骨头断裂的声响。
谭婉君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她的右腿小腿腿骨怕是断了。
骨头断裂的疼痛袭来,谭婉君没有流下眼泪,嘴角却溢出了鲜血,她在以另一种方式压制着另一处的痛感。
贺殇见着地上那人,颤抖着身子,却未听见应有的求饶声。真是有趣,不知趣的老子生了个有趣的。
深紫色的朝服,垂落在地上,谭婉君蹙着眉,凝视着那衣袍的一角。脸被一只大手捏住,被迫对视上那双自带蛊惑的瞳孔。
“你若是能活着回来,本官便不计较你这次过失。”
谭婉君感受到那手收紧了些,在将她的脸往他身前带,直接让谭婉君半跪着直起了身子仰视着他,腿上的疼痛让她的额间凝了一层细密的汗,鼻息间,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沾染的脂粉味。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间,冰冷的唇轻轻略过耳垂,谭婉君惊得想要躲闪,却完全桎梏于那宽大的掌中,动弹不得。
“还会,许了你的要求。”
言语中充满了戏弄的玩味,谭婉君被毫不留情地甩回地上。
几个仆从走了上来,拖着谭婉君,到了门外,谭婉君被塞进了马车内,塞住了嘴,绑住了双手。
马车行驶了很久,估计早就驶离了内城。
不知颠簸了多久,随马车摇晃的车幕被风吹起一角,泄进一丝微黄,已近黄昏。
车舆碾过枯枝败叶上,发出一阵窸窣声,马车突然停下,进来两人,将谭婉君抬下了马车。
一人将谭婉君驼在肩上,往林子深处走去,走了一会儿才将她放下,上手将谭婉君身上的绳索解开。
随着身上捆绑着的绳索被解开,谭婉君立马将塞着嘴的粗布拿掉,有些气喘地看着那两人。
其中一粗汉,开始扯自己身上的衣裳,另一男子制止道:“这荒郊野岭的,你也不怕惹了脏东西,这山里多的是豺狼虎豹,趁着天还早赶紧离开!”
那粗汉才一脸泄气着,嘴里骂了几句才离开。
谭婉君艰难地挪动着身子,伸长了手,在泥地上抓起一根棍子,支撑着身子站起。
四周都是树,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谭婉君拄着木棍,艰难地行走。才走一会儿,身上便没了力气,肚子也饿级了,见前面一处铺着厚厚的一层落叶,便想在那坐下休息一下。
却刚移步到那,脚下一空,那处不是实地!
整个身体直接摔落,原本就断了的腿,承受着身体的重压,谭婉君痛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