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口喘气。
她输了。
只差一分……她在找到对方弱处的一瞬,等不及避开不欺命,胸口生生发疼。若是躲开了,赢的人该是她。
与此同时,台下有人得意洋洋,有人“心如死灰”,也有的,看不出神情来。
江亦姝被不欺命给震伤了,伤得不重,至多半日便可恢复痊愈。她没有起身,而是微微偏头,望斜上方望去,她撇见罗诗婴还是坐在远处,面上毫无波澜……后者转头,与她对视一眼,没有什么表示,又低下头去,自顾自倒茶……
那一整壶栀子花茶都快被她喝完了罢……她想。
谢听妍见战局已分出胜负来,随即匆匆忙忙跑上台去,将还半跪在地的江亦姝扶起,前来关切道:“江师妹,你没事吧?”说完这句,见身旁之人没有反应,只是一直抬头望着同一个方向,又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道:“太可惜了,罗宗师亏了一千灵石呢。”
听见此句,江亦姝愣了一下,追问,“什么?”
她此时浑身无力,半臂肩膀都倚在谢听妍身上,喃喃细语……
谢听妍对她解释道:“是这样的,看你们比试一直难分高下,师兄弟们便来了兴致,说要赌你们谁赢谁输。你师尊可是压了一千灵石呢!”
罗诗婴固然是压得最多的一位,至于谢听妍自己,压了两百灵石,压在江亦姝身上。两百灵石是中阶弟子一个月的月钱了……
话至此,她心里抽搐一下,这个月,只能强忍辟谷了。
“我补给你。”江亦姝强撑身子缓缓站起身,心里好不是滋味。
谢听妍连忙摇摇头,道:“就算你补给我了,还有好几个人都压了你,你怎么补那么多?还有罗宗师的一千上等精品灵石,你要如何补?再说了,本来就是打赌,这种事情,是不能反悔的。”
“江湖规矩。”她又在末尾加上一句。
江亦姝转过身,公玉卿早下了台,临走前向他鞠上一躬,道了声“承让”。她再徐徐转过身,那高处的人儿亦没了身影,不只是何时走的……
“是啊……怎么补给她……”她眼神失焦,与一刻钟前在台上炯炯有神的目光截然不同,恍若两人。
呢喃自语,声如细丝。
……
——芊雪殿。
已过了半日,申时。
罗诗婴卧在软榻上,手肘撑住上半身,手背托起下巴,眯起眼睛,恰似浮生梦醒般……她听着窗边动静,心想,她这徒儿,何时才能改掉这幅扭捏的姿态呢?
不出所料,江亦姝已然在芊雪殿周边踯躅良久,却始终没有敲门。她想与罗诗婴说说话,可不知该如何开口。末了,还是罗诗婴轻轻一挥手,芊雪殿的大门打开了。江亦姝知晓,这时允她进去的意思。
当她踏足于此,蓦地听闻第一句话——
“小姝打算如何赔我那一千灵石?”
江亦姝:“……”又不是她让她下注的,是她自己爱去赌。
想法虽然如此,可她还是心存愧疚。她愧疚于罗诗婴对她的期望,愧疚于自己这些天投入的精力,愧疚于那一千灵石……
罗诗婴直起身来,懒散地坐在榻上,举起一只手,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洁白透粉的皮肤,招手让对面还在沉思之人过去,到她身边来。
“不怪你,”她欲抬手抚摸江亦姝的头,奈何对方居然还要高出几寸……竟背着自己悄悄长高?……一个想法从她心底冒出,随即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随后便构成了这幅滑稽的场面——她一把扯过江亦姝的衣袍,后者防不胜防,倏地向前一跌,两只手本能地往前撑……撑在了罗诗婴的两条大腿上……
罗诗婴:“ ……”
不该是这样啊。怎么跟想象中的画面不一样。
江亦姝不知她要做甚,只知道,这个姿势让自身十二分的不自在,还带着一丝暧.昧……
两者相距极近,她粉白的鼻尖就要柱在前者挺起的鼻梁上……双眸下垂,探见她的睫毛,如同乌色的凤羽,微微颤动。
罗诗婴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另一手满意地抚了抚江亦姝的头,再高,也不过如此嘛……她晚间穿得随意,只穿了一件抹胸的内搭,再披上一件外衫,又有些许敞开,令江亦姝不禁移开了眼,不敢多看……
“你做什么?”江亦姝一鼓作气把身子一转,坐在了罗诗婴旁边。
她可能没有察觉到,两只泛红的耳垂,已被对方瞧得透彻……
“……”
“脐下三寸处谓丹田,又称下丹田。两眼之间谓“寸田”,或谓“眉间”又谓上丹田。”
“精气集中于丹田即豪勇勃发。所以平常坐卧或练剑时,须常作腹式呼吸,下腹集气而养成沉着心境。又‘寸田稳定即诸幻皆失,明察果断万无一失’。”
罗诗婴一字一句向她阐明今日战败的缘由。
”如果寸田与丹田相贯通,自然能够悟得真相,即刻果断,对方的任何虚隙皆可随时攻破。姿势、架势、必须常保准确。无论如何打突,上身须保垂直,寸田与丹田必须同在一条垂直线上。如此即可获得丹田、寸田一如的效果。”
由此“明知”发达,心气沉着,妙技无尽。寸田稳定而丹田无力,即攻打无力。丹田有力,而寸田欠稳,即练习不会进步。
这也是《剑道》第七章,丹田、寸田一如。江亦姝尚未修习到这里,反之,公玉卿早就修到第十几章了,罗诗婴在用另一种方式安慰她。
明日还有一天,“行云之剑”还没有结束,江亦姝决定前去观战,她失去了罗诗婴对她所说的那个奖励,然则,她得到了与之畅谈一夜的机会……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