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婴,一尘不染,掌上明珠。
这个名字是罗诗婴三百多年前为自己所取,从来没有人敢直呼她的名字,江亦姝是头一个这么胆大包天的人,而这个人,还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徒弟,她既不能冷落她,更不能惩罚她……可真是遭了老罪了。
而现今,她这个徒儿还提出要求,要对她换个称呼,唤她“诗婴”……
江亦姝跪坐在罗诗婴身侧,对方适才听了她的提议,竟一口茶呛到了喉咙。她一只手轻抚上罗诗婴的后背,另一只手接下她手中握着的茶杯,放到桌案上。
师尊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叫她的名字?……
正当江亦姝心底泛起一丝失落之意,却听见耳畔传来轻飘飘的一句,“也好。”正是罗诗婴接受的她的提议。
“反正她叫一声也不吃亏,倒是给索然无味的生活添了几分乐子,况且,若是不答应她,万一那眼泪又止不住地流呢……好不容易才哄好,可不能再给自己找麻烦……”这些话都是罗诗婴心中所想,她并未说不口,也不能说出口。
毕竟她这徒弟心思难猜,不知说出口来,又要费事地解决多少祸乱。
闻言,江亦姝先是怔愣一瞬,而又满心欢喜。师尊这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于是她不可置信地实验一番——
“诗婴……”
罗诗婴虽然无奈,不过也好声好气地温柔回答她:“嗯。”
前者好似上了瘾一般,有些许激动,又道:“诗婴?”语气中还带着疑问,像是在询问罗诗婴是否在此。
“嗯?”罗诗婴知道此时自己的小徒儿心中所想,不过是为了肯定,自己就在这里,并且接受了她……最开始她还是无奈的,可此时却觉得有趣,仿佛在逗猫一般,也学着江亦姝的语气,意为“为师就在此,有何事?”
听到自己连续喊了两遍,罗诗婴就应了她两遍,她心中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更加放肆:
“诗婴!”
罗诗婴竟也不嫌烦,拾起桌案上的茶壶,先为一直唤她名字的少女倒了一杯,她此时已然回到了先前的位置,坐在罗诗婴对面,后者将茶杯推到江亦姝面前,经过这一番折腾,玉壶中剩下一半的栀子花茶早已不烫,只是温温热,也不需要再凉一会儿了……
她又为自己添了一杯,将之前喝的茶杯中余下几滴填满,抬手喝下肚,温温热的茶正好。后来了兴致,单挑一直眉,眼神落在对方的指尖,微微夹着声,道:
“嗯哼~”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罗诗婴倒是挺好奇江亦姝的身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她养成如此敏感多疑的性格,明明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年纪,怎的,内心却与几百岁的人无二同……她当真问了——
“姝儿,可否与诗婴讲讲,你从前的经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江亦姝的眼睛,身子还往前倾一些,靠得近了,见到她口中的姝儿,不自在的表情,可她依旧正视罗诗婴,舍不得移开眼……浓密黝黑的睫毛衬得她一双凤眼如同秋水横波,流水媚眼如秋水,凝眸深情透心扉。
罗诗婴本以为她就算不拒绝,也要犹豫一番才答应,毕竟若是苦不堪言的童年,谁都不愿再回忆……
可江亦姝却出乎意料,这话刚问完,她便笑着答应说:“好啊。”
……
“我原本是姑苏一个世府家的二小姐,不过我是庶出女,非为嫡长女,自然不讨喜。三岁那年,母亲病逝,父亲常年在外不回府,于是我就成为了一个没人管的野丫头。”江亦姝娓娓道来。
“这并不能用贫苦无依,颠沛流离来形容。我不喜读书,更好武学,在九岁时,我与大房的夫人大吵了一架,从此往后,便精修武功,浪迹天涯。”
“后来,知道一直在江湖上,不找一个归处,也不是个办法,”江亦姝顿了了一顿,“这不就来找你了。”
罗诗婴听到此处,轻笑一声,不过这笑意转瞬即逝,只觉她这个徒弟越来越会花言巧语了,便道:“吃蜜饯了?”
又询问江亦姝,“你与那大房夫人吵什么?父亲为何常年不回家。”
江亦姝先回答的第二个问题,“他在崤山一带做生意,是商户人家。至于那大房夫人嘛,非说我偷了她的玉镯子,我便与她争吵,谁知她个毒妇,把我往古井里塞,还命人盖上木塞,让我出不来。在里头泡了一个半时辰,是被堂兄救出来的。”
至此,她不禁笑出来,“是她亲儿子!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见江亦姝笑得如此欢,竟有点“得志小人、幸灾乐祸”的模样……可罗诗婴却笑不出来,反倒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就算知晓结果,还是会共情……她声音颤抖,问她:
“很冷吧?”这一声问候无疑是带着几分心疼的。
江亦姝右手握拳,竖起食指,摇了摇,意思是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