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完园,吃完午饭,大部分人就返程了。陆清琢和其他关系比较近的朋友留得久一些,傍晚才走。
天气预报夜间有雪,天黑路滑,宋宛熠次日不用值班,打算在四合院住一晚。
园子里空空荡荡,没有游客,顾怀翡通知员工可以提前下班,之后没让经理代驾,把车钥匙交给宋宛熠。
她中午喝了不少酒,坐进副驾后,合起双目养神。宋宛熠把空调档位调低,暖风缓缓吹着,四下里很安静。
开到半路,顾怀翡被很轻的轮胎碾雪的动静吵醒,没动,只是睁开眼,靠在柔软的头枕里看向玻璃外,半晌才缓声道:“下雪了。”
落下车窗,顾怀翡伸手出去,雪粒被车速带起的风吹斜,一颗接一颗地从她掌心划过。
那些没来得及融化的,在她发间积成薄薄一层,轻盈柔软,像芦花,像白棉。
红翡耳坠在风中飘飘摇摇,宋宛熠看着她,感觉顾怀翡此刻很开心。
是那种精神紧绷很久之后,难得放松的开心。
也许在这样酒意微醺夜晚,在属于她的山庄,她终于拥有片刻自由,不用去想瑞晟,不必筹谋后路,放空地活在当下。
宋宛熠松开油门,将这瞬间尽可能延长。
远方灯铺开光束,纷纷雪絮被照得透白,光影流转在顾怀翡深色眸底,如涌动的银河。
寂静中,顾怀翡开口:“今天韫白来的时候,清琢跟你说什么了吗?”
宋宛熠看着前方:“姐姐听到了?”
“没有,只是中午之后,你好像有心事。”
宋宛熠沉默着,她没打算隐瞒,但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之前在瑞士,因为看见自己流泪,顾怀翡便送了一束花。对待萍水相逢的人都如此温情暖心,那对认识多年的人呢,或者说,对霍可琳呢?
每个人都有过去,成年人不应当对已经逝去的过往纠缠不放。即使她们当初是因为顾怀翡的善良才在一起,也不代表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可就是很在意……
车缓缓停在四合院门前,宋宛熠俯下.身去,额头贴在方向盘上,有点脱力。
她缓慢地侧过脸,看向顾怀翡,眼神里含有千言万语。
顾怀翡并不催促,只是耐心地注视着她,等她愿意主动开口。
宋宛熠闭上眼,过了会儿,道:“我像小孩一样幼稚。”
“我还任性,明明没有给你答复,却忍不住在乎你的过去。”
“我还猜疑你,即使清琢姐已经否认了那种可能。”
“我还贪心……”宋宛熠抬起眼睫,眼梢沾染难过的水光,“我希望姐姐对我说的喜欢,是真的喜欢,不是于心不忍……”
宋宛熠用手背挡住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委屈,非常非常委屈。
宋宛熠很想哭,明明直到说出这番话之前她还很正常,突然一下子情绪化起来。
她喜欢顾怀翡,宋宛熠流着泪心想。
不然的话,为什么只是想象了一下顾怀翡的喜欢或许掺杂其他可能,泪水就止不住地从心底涌出来。
原来要确认自己喜欢一个人,是通过害怕与难过。
宋宛熠默默流泪,泪珠连成串,坠在下巴上,被人轻轻擦去。
顾怀翡没有拉开她挡住自己脸的手,只是无声地陪着她,温柔地一遍遍抚摸她的头发。
不知道哭了多久,宋宛熠慢慢垂下手,在黑暗中摸索找寻顾怀翡搭在扶手上的掌心。
顾怀翡的手背被她覆盖住,皮肤相触,一层湿润的泪。
宋宛熠侧过脸,露出刚哭过的眼眶,红红的,望向顾怀翡的视线轻轻颤动,某种情绪暴露在空气中,颤抖而发烫。
她已表达得足够清楚,细腻如顾怀翡,自然明了。
于是顾怀翡说:“没有人能代表你,宛熠。”
宋宛熠扬起视线。门前雪地被灯笼映照得通红,似在燃烧,顾怀翡的面容嵌在纷飞的雪幕中,格外深情。
她握着宋宛熠的手,重复了一遍:“你不像任何人,因为我爱你。”
雪下了一整晚,中堂灯火早歇,宋宛熠却拢着毛毯伏在厢房的窗棂上,长久地望过去。
仍然委屈,但不害怕了。
一百次心碎,一万次再鼓起勇气,反复失落与开心,这些都是喜欢上你所带来的感受。
需要一点时间适应,适应变得不太理智,甚至自己不像自己。
天明时分,风雪渐息。宋宛熠睡得晚,但一早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