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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调任都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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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秋色渐深。已到了收稻的时候,苏琅时常在午后随柏环到田里察看,见到农民丰收,粮仓渐足,心中十分喜悦。继农桑事后,丝织酿造的产业也要发展起来,成都虽重农,然集市阜盛、商人云集,为图经济则不可不予以扶持。除本土市集之外,成都出产的茶叶、丝织品等还会运往南北地区,供给中原、江东等地并与吐蕃、南诏等民族互市。是以除了操练兵马、督促农事、监察政务之外,苏琅还会抽出时间前往商行会见商人。

原本由柳家经营的茶酒生意,如今被霍家抢了风头。那日与霍小姐的画舫一会,让苏琅正式场合再见她时,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平时的霍月庭比私下里端庄得多,并不带人来打情骂俏,久而久之苏琅也就适应了。

正好办完公事,路过傅府。

苏琅驻马一跃而下,不经通报就踏进大门,马匹自然由家丁前往后院。

他心里斟酌了下,想了想离开衙门时未及向傅越询问的事。可是到了书房前,就什么都忘了。

书房的窗开着,傅越趴在桌子上,枕着书卷侧脸睡着,淡淡的日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眉梢落下了一粒桂花。

方喜想要通报,被苏琅制止。

苏琅轻轻、轻轻地抬脚,迈过门槛,蹑手蹑脚的动作倒像一个小贼。小贼要偷什么尚不可知,苏琅步履艰难地来到傅越桌前,帮他捡起一支掉落在地上的毛笔,挂在架上,正要俯首看看傅越读的什么书。

目光却被桌面上一张芙蓉笺纸吸引。

墨色尚新,看来写完不久。

苏琅不由拿起花笺,却见右边一行用秀楷著三字:秋思赋。赋曰:

鸿雁来归兮寒露生,吟鞭立马兮衣凝霜。

渡岸无人兮蓼草发,江波涌起兮秋气兴。

遥思圣王兮心惝怳,踵武云辙兮步踟蹰。

芙蓉拒霜兮幽涧开,鸷鸟不群兮戾丛霄。

绿鬓飘蓬兮怅西风,日月不淹兮恐凋零。

神回于羁兮知余怀,承君华首兮待泽芳。

日月休光兮照无垠,昊天焉止兮恩犹新。

岂不依天命兮尽人谋!

寥寥八行,他初以为是曹子建之作,细细看来却非如此。

此乃长凌之作。

常听傅正夸长凌之文赋,昔未能见,如今方才一睹。观其文采、明其德志,悟其……慷慨诚挚之心,苏琅心中感怀,更觉难以释手。

为何不早遇见长凌?如果他们早十年相遇,定会是无话不谈的挚友,可是如今……

竟让这孤琴沉吟如此之久。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引]

傅越浅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只觉得头昏昏沉沉,怀疑夜里灯起,竟觉得人影幢幢。他扶着脑袋支起身,唤道,“方喜,几时了?给我倒杯水来。”

“申时六刻。”苏琅笑道,接过了方喜送来的茶水,递到傅越的面前。

傅越心神恍惚,接过茶水,才意识到这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分明不似仆从。

他一个激灵,差点把茶水洒在书上。慌忙抬头,却迎上苏琅关怀的笑容。

“未知郡王殿下来访,长凌……”

“不必多礼了。”苏琅从容道。

傅越一阵懊恼,不由望向方喜,“怎么不早叫醒我?”

“是郡王殿下的吩咐。”方喜无辜道。

傅越语塞,虽觉尴尬,也难免暗暗欢喜。

“不知殿下来找长凌,所为何事?”

“若无事便不能找你?”

苏琅随意找了椅子坐下,转首间看到博古架上一展熟悉的扇子,心中又是一动。

“长凌并非此意。只是觉得殿下公务繁忙,恐怕一时抽不出闲的时间来。”傅越笑着唤方喜奉茶,这时自己才悄悄抿了一口。

原本头晕得很。可是郡王殿下却比茶水醒神,把他的不适惊去了大半,又用甜滋滋的心情补上。

“说得是。”苏琅无奈耸肩,“不过在那之前,先向长凌讨要一物。”

傅越扬眉,惑然道,“何物?”

“秋思赋一首。”苏琅扬了扬手中的纸,傅越这才意识到案上花笺已经易主,联想此中文字,不由面红,“殿下,怎偷拿人家东西?拿来给我。”他便要起身伸手去捉。

“不给。”苏琅把手举高,跳到椅子上,“读书人的事,怎么叫偷呢?”

傅越羞愤不已,绕旁扑了过去,“郡王殿下,怎么行止这般……这般随意?”像个浪荡子。哪儿有正经人家的公子会跳到椅子上跟人打闹?何况这儿还是书房。

“本王我就是这般人……”苏琅笑着跳了下去,避开傅越的手,又一把将其拉住,目光深深道,“‘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引]’长凌,既是肺腑之语,为何不敢让我看呢?”

“正是肺腑之语,才叫长凌羞赧。”文人多爱自荐,这没什么。可是、可是,此赋中之意,出于长凌之笔,岂不像怨妇一样……自矜于才则放旷傲视,却恐日月飞逝、美人迟暮,唯独感念殿下的恩德,愿衷情相报。不更像是,刻意表露自己的心意,在殿下面前邀宠吗?

“长凌,这就是你的不同之处。你的邀功,并不是为自己的。争取官职也是,为民请命也是。你总是不肯教人知道你真正的样子,用世人喜欢的方式来伪装自己……可是本王喜欢真实的人。与朋友交,则以心比心。”

若长凌只是旁人,则苏琅别无所求。可长凌是一块宝玉,是苏琅看中的宝玉。抛却了背后的利益纠缠,他想要做到不疑,就只能以心换心。

“殿下,人都是有瑕疵的。……”傅越没有躲开苏琅的目光,反而迎上,“恰如弥子之分桃,初时灵公以为美,见弃之日,即为罪过。”

《韩非子》记:弥子名瑕,卫之嬖大夫也。弥子有宠于卫。……与灵公游于果园,食桃而甘,以其余鲜灵公。灵公曰:“爱我忘其口味以啖寡人。”及弥子瑕色衰而爱弛,得罪于君,君曰:“是尝矫驾吾车,又尝食我以余桃者。”

苏琅顿在原地。

傅越方才取回花笺,准备放回案上。

却被苏琅再次拦下。

“人心易变,我不能保证。”苏琅说道,“可是若顾虑而不前,又如何能相知?本王亦非灵公这般喜新厌旧之人,更不会……推汝而辍音[1]。”

他能爱慕陆辛十年,何惧于承诺与长情?他只怕虚情假意,只怕背逆贰心,让他的热血与筹谋错付。

傅越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患得患失。他本以为收敛是长久之道,这过程中却渐渐变了味儿。他既要争,又惶恐。惶恐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妥善经营的结果,一旦脱离了这层伪装,郡王定会被他的真面目吓退,从而不再亲近。

可是现在,殿下真的能说到做到吗?

就像殿下对陆将军那样,无论如何都不离不弃?他给了陆辛偌大的恩宠,又许之纵性自如,好像从未责怪。

不。

长凌终究不是陆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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