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绥抑把垃圾都收拾掉,立起身,靠在了桌边。
两人的影子在台灯下小范围地交错在一起。况嘉一坐了会,想自己该走了。
他习惯性摸手机看时间,右侧口袋没有,别扭地反手摸左侧,也没有,迅速重复了一遍,况嘉一确认,他手机丢了。
可能在跑步的路上,或者在摔倒的过程中,总之他现在没有手机,不知道时间,也没办法联系人。
“你可以借我一下手机吗?”况嘉一问,“我得打个电话回去。”
谢绥抑把手机给他,屏幕上显示九点五十二,况嘉一松口气,拨了邓莹的电话。
“你好,没钱,也不买保险,丧偶,儿子丢了。”
“......没丢。”
“况嘉一?”
况嘉一老实地哎了一声。
“你七点二十三告诉我去买热卤,现在九点五十三还没到家,刚刚打你电话也不接,怎么,你亲自下锅给我做去了?”
谢绥抑手机听筒声音极大,不开免提也足够让房间里的两人听清,况嘉一虚虚地捂住手机,小声说:“没有,我手机丢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手机摔没了。”
“那这个电话是谁的?”
况嘉一抬眼,谢绥抑靠在桌边,身体微弯,也看着他。
“我..同学的。”
“同学你这么不好意思干嘛,请他帮你打个车,或者你借点钱,明天去学校还给他。”
“我知道了。”
况嘉一要挂电话,邓莹在那边让他等一下,凑近手机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呀?”
“男。”
邓莹啪地把电话挂了。
况嘉一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谢绥抑还是没有反应,况嘉一等了会,只好说:“你能借我五十吗?明天上学还你。”
谢绥抑朝桌沿抬下巴。
况嘉一看过去,“抽屉里?”
谢绥抑点头。
况嘉一去拉抽屉。
这个书桌太老旧了,并不能一下抽出来,他一只手按住桌面,另一只抠着抽屉边沿,扯了扯,抽屉猛地弹开。
铃铛哐铛的响声中,涌出一股难闻的空气。
况嘉一首先看到了两把刀,刀柄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没有套刀鞘,大胆而直接地放在抽屉里面,旁边还有折叠的小刀,堆在一起,在阴暗的地下室里显得稍稍渗人。
大概是错觉,在抬头的瞬间况嘉一好像看到谢绥抑似乎勾了勾唇,像恶作剧得逞般,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过手机,敲了两个字举到况嘉一面前。
【怕吗?】
况嘉一盯着刀看了一会,“还好。”他想到半个小时前谢绥抑充满恨意的眼睛,放下手,仰头冲谢绥抑笑,语气无辜又真诚,“不过我忘记给我妈留遗言了。”
谢绥抑眉头稍动,把抽屉合上,刀锋相撞的声音闷进木柜里。他像看什么新奇物种一样打量况嘉一,从眼角到唇面,最后视线落点还是况嘉一那只手,那只为了护住他后脑勺而受伤的手。
头嗑在墙壁上谢绥抑小时候体验过很多次,第一次知道隔着手碰壁是什么感觉。
还是会痛,不过只有落地的一瞬间,随后就被手紧紧护住,再没有冗长的余痛。
“你要是没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做的。”况嘉一站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
谢绥抑重新打开最左边的柜子,拿出钱递给他,况嘉一接过就往外走,谢绥抑在后面跟着。
一直到走上台阶,站在地平面的街边,风从况嘉一后颈滑过。
他才感觉到脖颈后的凉意。
况嘉一不知道谢绥抑给他看刀的意思是什么,是拿出来恐吓他,还是因为他三番两次地出手相救惹恼了谢绥抑,谢绥抑真的想在他身上划出点血。
这两个结果况嘉一都认,但谢绥抑什么都没做。
况嘉一看到刀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谢绥抑帮他处理了伤口,最后又送他上车。
靠坐在车内,况嘉一看到后视镜里谢绥抑站在街口,衣角被夜风吹得胡乱飞动。
镜面里的谢绥抑变得越来越小,直至被黑暗吞没。
周一早上课代表来收作业,况嘉一位置上没人,她张了张嘴想问谢绥抑,还是闭上,转头去找周任航。
“我不知道啊。”周任航说,“等会偷摸给他打个电话。”
打了三个也没人接,信息不回。第四节课前,况嘉一背着书包慢悠悠地走进教室。
“去哪了你!”周任航一把勾过他的脖子。
况嘉一被勾得弯腰,懒散地提醒他:“我手骨折了啊,你轻点。”
周任航看他两只手好好地插兜里,手臂上连根绷带也没看见,嗤了声,“骗谁呢。”
况嘉一伸出左手,中指和无名指都包着纱布,中指还用夹板固定起来了。
“靠,真的啊。”周任航想用手去戳他,况嘉一收回手,重新插兜里。
“真骨折,上午打针去了。”
他趴座位上,昨晚疼的几乎一夜没睡,早上才告诉邓莹,被拎到医院拍片打针,又被训了一顿才来的。
其实完全可以下午再来学校,但况嘉一还是来上了第四节课。
他侧过头,对向左边,谢绥抑正在写作业,今天天气很好,初春的太阳慷慨地洒进来,把桌面晒的暖洋洋的。
况嘉一眯起眼睛,他想睡觉,又口渴。
趴了会还是去摸水杯,刚拿出来,旁边的谢绥抑突然停下笔,在况嘉一愣神之际抽走他的水杯。
周任航过来的时候谢绥抑刚好打完水回来,他把水杯放况嘉一桌子上,顺便替他拧开了杯盖。
“靠靠靠?”周任航低呼:“什么情况?”
况嘉一拿起水杯,还是温热的,杯口氤氲着一圈漂亮的雾气,他抿了一口,单纯地眨眨眼:“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