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走到第四层的时候,他的脚步没有放缓,呼吸也没有太急促。
背上的小麦好像真的只是空荡荡的快递盒子,他就像平常工作一样,闲庭信步地在架子里寻找哪里是放她的位置。
小麦动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停下。
他收回往第五层迈去的脚,转身回到第四层中央。
小麦指了一下右手边锈红色防盗门,他朝门走了几步,缓缓地一边直起腰一边蹲下,高度刚好是小麦落地的位置。
小麦的肩膀因为全程发力早就开始发酸,但是依旧在全力地用胳膊挂住身体,慢慢地用脚去够地面,同时避免从对方背上滑下来的时候勒到他的脖子。
钥匙开门的声音在持续的沉默里吵得有些尴尬,小麦顾不上脚踝的剧烈刺痛连忙一瘸一拐地走进门,她脸上带着有些讨好有些惭愧的感激笑容,这种笑脸应该是最恰当的。感谢地鞠躬之后,她没有抬头,只是站在半掩的门缝里,持续朝着门外虔诚地低头微笑,回避与面前的人视线交错。
走廊的灯泡传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它即将决定熄灭。
面前的那双满是灰尘的黑色棉鞋终于转身下楼,脚步声突然唤醒灯泡里的灯丝,昏黄的白炽灯泡又不知疲惫地奉献出更亮的暖光来。
小麦依旧保持着头微微低垂的姿势关上了门。
外面的灯光被拒绝了,昏暗的门前小麦微笑着,还是那有些谦虚有些惭愧的样子。
半分钟过去了。
隔着薄薄的门,她听见外面的灯泡熄灭的电流声,她才慢慢转过身来。
经纶的衣服面料沾了雪水就很重,看上去蓬松的衣领也因为她的汗水打湿变成又沉又瘪的样子,金属拉锁拉过塑料的声音卡拉卡拉响,小麦像是撕掉一层皮肤,从外套里逃了出来。
屋里比外面的雪天还安静,一只旧钟表挂在墙上,机芯的声音随着秒针转过,滴滴答答的微弱声音像是没关紧的水龙头,每过去一秒钟,这间屋子里的水位就更深一点。
从寒冷的空气里回暖,皮肤会凭空产生一种灼热的触感。
小麦一瘸一拐地走了三步,在旁边的旧沙发上坐下。
说是旧沙发,其实就是一把木头长椅,上面铺着褪色的旧座垫,方方正正的薄垫子,上面红色的绒布已经塌了,另一面也是粉红色的大花,图案已经颜色暗淡。
椅子背装模作样的模仿出脊柱的弧度,但是光滑的漆面坚硬而冰凉,小麦坐在上面,椅面带着让人后仰的斜度,但是她上身前倾,不愿意放松身体把后背靠在椅背上,像个坐在山坡上抱着膝盖生闷气的倔小孩儿,费着力气一只手扒着椅子边沿,一只手扶着膝盖。
脚踝开始肿了,她能感觉到脚踝处的皮肤在紧绷。明天早上醒来,就会肿得像个萝卜。
小麦低头看看手掌,那里嵌进去了几粒沙子,划破了表皮。因为在雪地里撑了一会儿,现在凉得发麻。
小麦俯身,把手掌贴在脚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