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人生就是翻山又越岭,爬完了上坡还有下坡等着你。
酒时爬出地下城的入口,苍白的烈日大行其道,占领了整片大地。
她的头是晕的,脚是软的。
世界在她眼里是旋转倒退的。
思维也被堵在死胡同里,挣脱不出。
指挥官用藏在旧塔的运载飞船带走了地下城的人,这一计划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飞船哪儿来,能源哪儿来,他又是如何笃定异星能够建立起理想之城的?
这一切的答案或许只有:蓄谋已久。
或许从初代指挥官开始,白塔就从未想过要拯救这片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
历代指挥官兢兢业业,穷其一生都在寻找离开地球的方法。
而今天,他们奋斗的结果终于在现任指挥官的手上开出了花。
那些解不出的问题碎片找到了归宿,逐渐在脑海中补全模样。
初代指挥官和初代祭司背道而驰的原因,在此刻正式揭晓。
守,或弃。
截然相反的两条道路造就了分歧,也造就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命运。
如今,命运的天秤已经倾向了它的结局。
风裹挟着沙,掠过酒时的眼角,角膜干涩生疼,流不出一滴泪。
脚下这片荒芜的大陆带走了太多生命,它们不知疲倦,不分善恶,孕育着这片星球上的生命,任其厮杀,而后掩埋。
从人类生存的角度来看,这是片糟糕透顶的大陆。
放弃,似乎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
被放弃的不只是这片大陆,还有人。
酒时该以何种方式告诉他们,曾经效忠的白塔走上了理想之途,却没有带上他们。
他们像联邦的建筑垃圾,在理想之城缔造的过程中失去了价值,最终毫不犹豫地丢弃。
酒时浑浑噩噩地找到安置柏瑞安的房间,他正坐在地上,抱着一件连体衣。
柏瑞安醒来就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只剩条裤衩,一个好好的黄花大小伙就这么没了清白,黯然神伤了好一会儿。
这会儿看见老熟人,衣服也顾不得穿,只想着开口缓缓心情:“小酒儿~”
酒时没理他,他自顾自:
“我醒来看见营地里一个人都没有,我都吓坏了,还以为异种已经侵占这里了。”
“看见你还在,我就安心了。”
说完话,得了安心,柏瑞安才抽出时间穿衣服。
“哎呦,那个爆炸也真的是猛,我脑壳现在还痛得不得了……”
酒时看着唠唠叨叨的柏瑞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站在门口,一半的身体都隐匿在白光中,沉默让房间变得异常空荡。
柏瑞安停下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小酒儿,你还活着吧?”
白光里走出一个人,额头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凝固在周围,留下一个大窟窿。
脸颊上印着不少血手印,模模糊糊中能看出是一张俊俏的小脸儿。
此时的酒时已经失了三分魂,走路说话都像个提线木偶。
柏瑞安鬼叫一通,两只脚拼了命地蹬着地,一路溜到墙角。
这番惨叫惊天动力,唤回了酒时的几分魂。
“别叫,没死呢。”
叫声从屋顶绕了个圈,最后回到柏瑞安嘴巴里。
“那我喊半天你也不应!”害他丢脸。
柏瑞安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好在衣服已经穿上,要是露着两个点在人面前叫唤,他会更抬不起头的!
“想事儿呢。”
酒时进了房间,胸口憋闷的气儿无处可泄,堵得厉害。
她往休息椅上一坐,十指交叉抵在鼻梁处,开始盘算。
心底只有一个声音:怎么办?
这么多人,这么大的事儿要怎么办?
该死的光头就知道把烂摊子丢给她,也不看她能不能收拾!
酒时要找个能商量的人。
她瞥了一眼柏瑞安,然后收回视线仔细琢磨。
不放心,又瞥了一眼。
还不放心,再瞥一眼。
这人也经历了大风大浪,应该受得住打击吧。
在酒时怀疑大量的视线中,柏瑞安自觉挺起了腰板,自认为get到酒时谈正事的暗示。
“说吧,能量石的仓库在哪儿?”
酒时没想过这一茬。
“怎么?指挥官没批?”柏瑞安两根眉毛一竖,凶凶的。
“不是。”
“那你还坐着干啥,咱们回来不就是为了运能量石?”
“你脑袋都被撞晕了还这么灵光?”上来就问这种她不好回答的。
柏瑞安:“……脑袋灵光不好吗?”
“好毙了。”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如果酒时会有抽烟,且有根烟,她真的很想点一根夹在手指之间。
她有苦在心,口难言。
“计划有变。”
“变哪儿了?”
“裂缝先别让大家伙填了,撤吧。”
“到底怎么了?”柏瑞安在酒时面前团团转,她倒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慢吞吞地坐着。
“填补效果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只要能量石到位,咱们就能封闭裂缝,稳定污染区的生态,你怎么说不填就不填了,这难道是指挥官的意思?”
酒时按住抖动的大腿,深呼吸:“指挥官都没了!他有个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