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傅则萦便是旁听了一番老夫人与彭氏对于在府城如何开展行动的讨论。
老夫人先是把府城往来的亲近人家列了一番。
“府衙里,虽说是之前都有人情往来,可他们官做得大,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想是这特殊时刻,不愿搭理咱这落魄人家,徒惹事端。不过我们也没奢望让人家破例帮咱做什么,就是想探望一下,再就是打听下咱家男人这流放之地,若是诸事已定,那么他们也就是传一句话的事,想是也不会太为难。不管怎样,我们不妨递上名帖试上一试。”
“高官之中我们就寻上两家。上次抄家时,是知府大人带人上门的,上次他尚且能手下留情,没把咱身上御寒之物悉数扒下,倒也留了一分香火情。我观之人品,倒是可上前一试。”
“再有就是宋同知府上,之前他家老夫人的命就是你四弟给救回来的,不知人家是否会给咱行个方便。”
“若这两家走不通,便只能去寻那些底层官吏了。老大媳妇,府中人情往来一向由你经手,可还记得先前有哪些人家能托付?”
朱氏闻言,心中暗忖。往日登门巴结的小官小吏倒是不少,可她素来心高气傲,眼里只容得下与自家门第相当的人家,对那些趋炎附势之徒,向来不屑一顾。
每逢他们登门,她不过是碍于礼数,勉强应付,从未深交。如今老夫人骤然发问,她竟一时语塞。
此刻绝非逞强之时。若为了颜面随意指认两家,届时老夫人登门反遭冷落,岂非自取其辱?
思及此,她只得如实答道:“人情往来的那些人家,媳妇也能报上名号住处,只是平日并无往来,不知对方品性如何,贸然上门相求,是否妥当……媳妇实在拿不准。”
“媳妇先前倒是和几家娘子有些走动,如今虽不敢说情分还在,但若实在无法,倒也能腆着脸去求一求。”彭氏迟疑着开口。
“行,那去到府城我们便依今日之计行事,我们先去这几家探探口风。若不得……”老夫人略一沉吟,眼底闪过一丝决然,“说不得,只能靠银子从狱卒身上另寻门路了。”
彭氏没有直言傅则萦将要与她们同行,她担心这里人多口杂,而且各人各有盘算,怕话一时没说到位,反而坏了傅则萦的打算。
还不如明日进城后,再向老夫人坦言。
那时候,箭在弦上,老夫人就算不大乐意,也没法否决了。
接下来,婆媳几人又就在府城更具体的行事做了一些谋划,傅则萦听到这便自行离开。
这些不是眼下她在意的。
错眼间,她瞥见了同样留在原处的傅梓楠。她不动声色地移步过去,只以眼神示意,便转身朝殿外走去。
傅梓楠本就候着她——方才见她假作漫不经心地偷听祖母与母亲议事,他心知肚明却未点破。此刻见她主动来寻,当即会意跟上。
“八妹妹,我们这就去看烧的炭?”廊下风起,傅梓楠的声音里压着雀跃。
傅则萦抿了抿唇。她心知时机未到,却苦于无凭无据,难平兄长此刻的急切。也罢,不如就让那窑中景象,替他浇灭这腔热切。
“七哥哥,我们这就去瞧瞧。”傅则萦眉眼弯弯,刻意模仿着傅梓楠那跃跃欲试的神情。
两人提足就走。
路途中,傅则萦状似无意提起:“七哥哥,现也不确定这炭是不是烧成。待会儿,我们要不先打开一个小孔瞧瞧,若是不成,还得赶紧封回去。”
傅梓楠心不在焉地应着。
他现在心思不在这里,脑海中的画面全是开窑时黑亮炭块堆积如山。
行至洞窑处,越是临近揭开谜底,兴奋了一路的傅梓楠反倒是冷静下来。
“八妹妹,我们先准备好湿泥,待会儿若情况不对,立刻就能封窑。”傅梓楠边说边挽起袖口
“嗯。”傅则萦轻轻点头。
两人折腾几趟带回不少烂泥巴。
一切就绪后,傅梓楠才小心翼翼地准备开一个小孔。
“八妹妹,你先让到一边去,当心热气扑脸。”
傅则萦听话地退至一边,也不忘叮嘱动手的傅梓楠:“七哥哥,你也小心,身子侧着些,莫正对洞口。记得千万别直接上手,就用那个树枝刨土。”
傅梓楠也不逞强,老实地听从傅则萦的建议。
然后才屏住呼吸,握着树枝的手才开始翻动。
哪怕是离着一些距离,还是能感受到从破孔处涌出的热气。
他远远地透过打开的孔洞往里瞧,火焰已经熄灭,他并不能看出什么。
他拿起一旁事先准备好的带钩的长长的树枝,伸进洞里,钩了一根柴出来。
这时傅则萦也蹲过来和傅梓楠一块瞧。
傅梓楠用树枝翻滚着刚刚掏出来的这块成品:“这外边倒是有了炭的模样了,虽说样子比家里常用的差了许多。”
傅则萦则另拿起一根粗棍,往炭上一敲,果不其然,不能如炭那般被敲断。
她又用力在炭棍上敲了好几下,把外层的炭敲掉,露出里边还没炭化完的柴。
不用傅则萦提醒,傅梓楠自是看见了这不成型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