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酒这“撞墙说”,原本只是一番好意,提醒韩梅梅得自己试过了,才知道牌坊那条路走不通。但不知道为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自带阴阳怪气的感觉,听得韩梅梅气不打一处来。
生气的韩梅梅愤然往前飘,跟在后面的程酒又张嘴了,说出来的话依旧像嘲讽:“我说,你知道从哪里开始查吗?还是说你打算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村子里通宵转悠?”
“哼,你才苍蝇呢。我妈跟我说过,村子里盖得最突出的房子不是村长家,就是说得上话的人住的。整个幸福村就数我被敲晕的那栋楼看起来最高档,所以先往那儿去,准有收获。”
韩梅梅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憋着口气,却依旧回应了程酒的话。
“哟,你这人还挺聪明。”
“谢谢,你不说话的时候也挺好。”
两魂就这么吵吵闹闹斗着嘴,来到村长家黑洞洞的大门前。
那双开的乌漆大门两边各贴着一张门神的版画,版画经历日晒雨淋已经有些掉色了,门神眼睛的位置像是被尖锐物品刮坏了,几道划痕下露出了黑色的门板。
既然门神已经“看不见”了,韩梅梅毫无顾忌飘进了小瓷楼的院子。
韩梅梅站在院子的桃树下往里看,发现除了堂屋还亮着昏暗的灯光,整栋小瓷楼其他的房间都是漆黑一片,像是一只只吞人的怪兽。
堂屋的门关着,里头隐约传来争执的声音,只不过隔着门板,加之说话者有意压低声音,所以韩梅梅在院子里听不清具体的谈话内容。
当她穿墙偷听的瞬间,却感觉四肢有些发麻,像是被电到了。韩梅梅不由得暗自寻思:这幸福村果然莫名其妙,谁家好人往墙上通电啊?
一门心思偷听的她自然没留意到,穿墙瞬间,不知道什么东西语带探究地“咦”了一声。
那声音像是多重声轨,杂糅了老者与小孩的音调,听起来既苍老又稚嫩,别扭到了极点。
堂屋正中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架乌漆神龛。
神龛的纵深极深,前面长条供桌上放着个粗陶的香炉,香灰与燃过的香留下的梗层层堆叠,跟座小山似的。
香炉小山的最上头,供着三支香。香燃起沉沉的深灰色烟雾,像是给神龛笼上了纱帐。隔着袅袅香烟,在昏暗的白炽灯光里压根看不清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韩梅梅正准备飘近点看看神龛,却闻得这香的味道十分奇怪。
她仔细嗅了嗅,感觉这香不如程酒抽的好闻,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闻起来令魂作呕,又赶紧退回到窗边的角落里。
正常来说,村子里的人日落而息,现在这个点已近午夜,大家伙儿应该睡得正香。可堂屋里此刻却还聚着不少人。
韩梅梅抬眼望去,那几个烦躁地抽着纸烟的男人,竟都是参与过活埋自己的人。
至于坐在主位上那个正抽着旱烟,头发花白的老头,赫然就是带着黑袍人主持冥婚仪式的人。
屋子不大,还关门闭户,集中排放的二手烟散不出去,整个房间显得乌烟瘴气,钨丝灯灯泡的底部都被熏黄了不少。
只不过此时大伙儿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瞪向彼此的眼神跟乌眼鸡似的,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事情没有谈拢。
一个壮硕的男人面露狠色,对主位上抽旱烟的老头说:“村长,说白了我们村最值钱的是什么?是儿子。埋人这事大家都出了力,神篆按男丁分配不是应该的吗?”
说罢,他顿了顿,一脸得色地补充:“我再多提一嘴,我程壮实家现在可还有个带把儿的正在肚子里,所以神篆他也得有份。”
村长听到程壮实的话,轻轻挑了挑眉,显然对按人头分配利益的提议很是心动。毕竟他能坐稳村长的位置,靠的就是儿子多。
但村长只是道貌岸然地说着场面话:“大家都是为村里做事,所以我重视你们每一个人的利益。转运神篆到底该怎么分配,等候神使降下指示再议吧。”
说完,村长拿下烟杆倒扣着斗钵,往凳子扶手上敲了敲,“哒哒”两声烟灰自然地从斗里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村长和稀泥的态度,明眼人瞧得见,但也有不买账的。
那个看起来就很窝囊的男人听到村长扣烟灰的声音,他吧嗒抽了口烟,就反驳起程壮实来。
“谁不知道我程老三就是生不出儿子才干这事?我家贡献一个程酒,才有了村里的转运阵。现在你们跟我提按人头分配?也行,我有办法结阵难道没办法破阵?我程老三虽然怂,但你要是敢吞我的气运,让我没儿子,可别怪我拉着大家一起玩完!嘁,当谁还没个后手呢?”
原本被神篆、神使这些信息弄得满头雾水的韩梅梅迅速抓到了关键词“程酒”。
她看着程老三用最窝囊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心道:还他们家程酒,呵,捡来的仇人吧。
想到这里,韩梅梅没忍住仔细打量程老三的样貌,心下了然,凭他这张脸,确实生不出程酒那么干净的样貌。指不定就是偷了仇人家的孩子。
“哦豁。”
韩梅梅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正当她准备打趣程酒,没想到又被接下来的对话塞了一嘴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