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太阳即将触碰到海平面的边缘的时候,今天的训练也圆满结束了。
洗干净的厨具正整齐地堆叠在架子上沥水,确定了水龙头也拧紧以后,我走出了厨房,正好看见了休息伏见学姐。
“呀小莓,辛苦啦—”虽然但是,学姐看起来也很疲劳,两鬓的头发被汗水黏在脸颊的两侧,她一口气干完杯子里的水,然后有拿起的一旁的矿泉水瓶,
那里放着几个一升装的矿泉水瓶,但里面装的不是矿泉水,我看见了水中漂浮或沉底的柠檬片,里面还有没有融化的冰块。
“要喝吗?”学姐这么说着,但是已经笑眯眯地把呈着柠檬冰水的杯子塞进了我的手心:“趁他们没回来多喝点,不然就没有了。”
“谢谢学姐。”感受着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融化进燥热的身体里,过于两重天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我享受着学姐的关心,一边朝着四周看去,食堂里零散的坐着人,但都是些眼熟却叫不上几个名字的海桐选手。
“大家,在海边吗?”
“嗯,捡垃圾去了。”伏见学姐给的回应非常直接地告诉了我,今天的比赛是稻荷崎输了。
手心不自觉地在湿漉漉的杯壁上摩擦,下午我和学姐调换了工作,我回到食堂准备,她去了现场,所以不太清楚后续的发展。
明明上午那会还算是势均力敌呢…我咬住杯壁,心里好像有羽毛在瘙痒,抓心挠肝起那场我没有看见的比赛的走向。
“下午教练用了新队伍配置,对面也换上了几个第一天没有见到队员,双方都在磨合,打的可精彩了,最后几个球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拉锯战呢。”
第二杯柠檬冰水被学姐用喝酒的气势干掉了,空空如也的玻璃杯被她拿在手里,只剩下薄切的柔软柠檬片和冰块在杯子里晃来晃去,发出让人有些耳朵发痒的滑动声。
“哈…不用摆出这么可惜的表情啦~”空杯子落在台面上,里面的冰块弹跳了几下,落回杯底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伏见学姐没有再续杯,她颜色鲜亮的美甲贴着杯口,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温和笑容。
“新队伍还要再练练呢,明年保证你看的想吐。”
我花了点时间理解学姐藏在不拘小节里的深意,摸着胳膊上不知道是因为冷饮刺激还是别的什么出现鸡皮疙瘩。
“啊,好的。”下意识地给出了回答,我担心被学姐认为是在敷衍她,又补上了一句:“我会好好看着的。”
伏见学姐愣了愣,我看着从窗户进入室内的夕阳趴在她的脊背上,她的脸颊上的汗水变得亮晶晶的,神奇地,这片突然安静下来的空间并不让人觉得压力。
“嗯,交给你了。”第三杯还是续上了,伏见学姐的手掌依然罩着杯口,用大人常用的碰酒姿势,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我的杯子。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之后的收尾交给我,伤员就好好休息去吧——!”
冷饮时间结束,我也被伏见学姐用半强硬地方式遣送回了宿舍,一个人吃完了今天的药,又写了会作业之后,之前定下的闹钟响了起来,提醒我该去完成今天的散步复健任务了。
昨天散步结束后腿有点酸,这两天的运动量比平常多一点,所以散步的时间要适量缩短一些…
在心里重新规划着,我定下了第二个闹钟做散步终止的提醒用,在天空逐渐昏沉的海洋上吹来的第一阵风把我经历了一天颠簸的辫子彻底冲散的时候,我无比庆幸自己在出门前做出了穿上外套和长裤的决定,一边确认了那根发圈再也找不回来的事实。
明天还得找学姐再借一根了…
视线在沙滩上转了一圈,稻荷崎的大家大概都已经回去了,只有零星的几个皮肤有着冲绳本地特色的人在结伴着散步,偶尔彼此经过的时候还会热情地和我这个外地人打招呼。
但是这样的热量对我来说还是有些超标,在被第三次碰面的奶奶开始询问过年纪和“有没有男朋友”后,我开始有意识地躲避和人的碰面。
脚踩在沙滩上感觉非常奇特,彼此接触的那个瞬间明明还是虚空的,但一旦把力气放在脚底,彻底落下的时候它们又变结实起来,被水浸湿的沙子踩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它们更结实一些,乍一踩上去的感觉和地面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块沙子好软…这里看来今天还没有被别人走过,这里突然矮下去了一些,白天有在这里堆沙子玩吗?好像…踢到了什么,贝壳?幸好没有光脚走,不然可能就要再被划道口子了。
用脚步去猜测自己走在什么样的沙子上成为了我今日散步的乐趣,慢慢地,我闭上了眼睛,方便自己把更多的注意力落到脚上。
耳边海浪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缓慢翻涌的水声给人一种他们非常粘稠的错觉,我有意缩短了自己的步伐,好像这样,时间也能变得慢一些。
“wei——”
突然,莫名的杂音闯入了已经成为规律的环境音里,我一瞬间有了从梦境里拽醒的感觉,后知后觉地察觉出自己的身上好像有哪里不对。
“喂——!”可还没等我睁开眼睛,那把我喊醒的杂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腰上突然感受到一股冲力,我险些被一下撞倒,猛地睁开眼睛前,先传入耳边杂乱一片的水声却传达着——我好像走进海里了。
“你在干什么啊!多危险知不知道——”环住我腰的手臂又更加用力了一些,我能感受到这对有些细瘦手臂主人在异常努力地把我朝着岸边拽过去,我低头看了自己的已经被浸湿到膝盖都裤子,也就顺从地被拽走了。
“你——!”踉踉跄跄地被拽离了海水后,那条救生绳松开了他的手臂,够不到我肩膀的小脑袋抬起想要继续先前的训斥,却在视线接触的那个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的形状像蒙克的《呐喊》一样夸张地变化着,他有些仓皇地向后倒退着脚步,我还来不及提醒他注意不要摔到,他就一屁股跌坐在了沙滩上,沙粒被扬起,溅在了我的裤腿上。
夕阳在不知道什么的时候已经彻底在海面上消失了,之前还能看见的其他散步的人也不见了,周围的可见度骤然下降,更远处的路灯还没有来得及亮起。
所以,他大概只是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就冲了过来,没看清到底是谁吧?
我无视看那些粘在裤子上的沙子,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鞋子和裤脚都已经湿透了,再多点沙子好像也不会更糟糕了…吧 。
“是你?你怎么会…”我转头一看,翔太还保持跌坐在地的姿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愕。
“我在散步。”想了想,我还伸手把他沙子上拉了起来,看着他低头拍着自己身上的沙粒,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冲过来拉走我,还有,这么完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翔太的动作出现了不自然的停顿,远处的路灯在此时亮了起来,乍亮的光线让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适应了一会再睁开的时候,翔太已经重现挺直了腰杆,但是视线刻意地偏移开了,我看见他变得红彤彤的耳朵。
“奶奶说过,她小时候见过人朝着海里面头也不回地走下去,然后就再也没上来过,就,就…”
他支支吾吾地不肯个继续再说,但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以为我是在自杀吗?”
翔太用微不可见地幅度点了点头。
乌龙啊——我还是忍不住,拎了拎已经湿到大腿的裤子,强行把那种黏着湿冷的感觉和我的皮肤分离,接着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陪着你吗?”
“…泷原来在的,但他有点尿急,去找厕所了。”翔太说着,伸手指了指远处沙滩一团黑漆漆看不太清楚的东西,:“我在捡沙滩上垃圾,正好休息一会到时候就看见有个人影,看了好一会,发现你一直在往水里走,我就,就冲过来了。”
“这样啊…”我看着男孩沉默下去的发旋,想了一会又说道:“瑠衣前辈给你的惩罚?”
翔太的身体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又条件反射的时候抖了抖,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但是浑身上下突然颓废下去的气息确实告诉着我,我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