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赶到现场的时候,重头戏已然过去,只剩下一地的断枝残叶,头顶的密林破开一个大口,露出天上的银色月亮,十分慷慨地往地上漫洒光辉。
他为自己错过了一场大戏而感到万分的痛心,十分的可惜。
地上全都是碎了的剑,剑刃在草丛里散的到处都是。一只兔子从草丛里跑跳着经过,不小心划伤了脚,顿时血流不止,一跛一跛地惊叫着逃开了。三七在心里默默数了五个数,兔子很快在第五个数的时间里,因血流不止失血过多而倒地死掉。
三七有点想去捡兔子,可又觉得捡了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放弃了,转而观察起这片凌乱的案发现场。
现场何止是一个惨烈了得!飞云剑派的人带来的剑,只怕都碎在了这里。
这真是难以想象。
飞云剑派能在门中百年没有元婴修士坐镇的情况下,仍在方圆数百里之地享有盛名,凭借的自然是手中之剑。莫说剑修的战斗力本就是公认的超出同级别修士,飞云剑派门下的修士结起剑阵,彼此师出同门,运使剑阵自然也配合默契,如同行云流水,威力剧增。
三七知道,他们飞云剑派,曾经以此阵困住三位功至元婴一二重境的真人,将其耗在阵中消磨。阵中之人虽为元婴,最后仍被剑阵所制,无法突出重围,终于法力难继,死于连绵不绝的剑势攻袭之中。
对于飞云剑派来说,这已经是非常成熟的一套对敌手段。宗门从上到下,即使是刚至练气的弟子,都要勤加习练这一套剑阵作为基础。整个山门上下,随便轮换一人上阵就能配合的天衣无缝,更何况这次是掌门亲至,带领的不是弟子,而是一众金丹高阶的长老。
怎会如此一败涂地?
三七从满是青苔的树干上缓缓显出身形,灰烟围绕着合抱之粗的古老树干,蛇一样地蠕动着,渐渐在空地上化出人的形态。
他捡起几枚散落的碎片,沉思着。
突然,有一道声音从他毫无防备的身侧传来。
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随风摆动,轻触着三七的面颊,那感觉很微妙,像是实体织料带来的细滑,又像是一重缥缈的气雾。来人与他靠的很近,应当是将头俯在他的肩上,与他一同观看着手中的残破剑片,问:“你看出了什么?”
三七唬了一跳,当即跳开,远远地看着这人。
头顶枝叶的破洞投下月亮的银光,光辉之中,庄玦头戴帷帽,看着他。
障帽上的黑纱随风飘摇,三七想,方才应该就是这东西触到了自己。
这种场景本来是足以令人警惕,甚至惊惧的。三七也确实警惕了,但并没有惧。
他没有“恐惧”这种情绪,这正是他的天赋所在。
正因如此,失去恐惧之后,他发现尽管庄玦的声音平缓无波,他却能从中听出几分真切的好奇来。
受恐惧的蒙蔽,生灵往往被遮住双眼,忽略太多可以感应到的细微痕迹。但三七没有,他的感知超出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又去除了恐惧这种讨厌的负面情绪。
所以此刻,他甚至还有心情打量了一会儿庄玦,这才略带着专业分析的骄傲开了口:“我看出了他们的剑是被更锋利的锐器斩破的,因此才连剑阵的十分之一威力也没发挥出来,就此仓皇退走,实在是可惜。”
庄玦微微点头,他说:“我也感到很可惜。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法剑却太过普通。”
“不是谁都有你那样的一把好剑的。”三七毫不客气地说。
随即,他理直气壮地发出请求。
“能不能给我看一下你的剑?就是你斩破剑阵的那一把。它一定是一把好剑!说不定,甚至是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的好剑。”
如果谈风宸听到,一定惊异于三七居然说了这句话。他们天枢池专做情报和杀手生意,而做掮客的最重要的一个能力就是眼力。这么多年,三七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许多修士孜孜以求的宝物捧到面前,他或许都不会动一下眼皮。
庄玦点头。
他说:“当然可以。但是我也心有疑问……你既然能从现场看出过程,想来知识在我之上。能否请你也回答我的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我之后自然会把剑拿给你看的。”
“这是当然。”三七满口答应下来,心里跃跃欲试,甚至还有些小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