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贝壳中突出的一点未成形的珍珠体,会随日月流光,偶尔射出一点光彩。
在她的身后,另一个女孩子的身影飘荡着浮现出来。如梦似幻,在无风的夜里,裙裾依然飘扬。罗带纷飞,臂缚金环,她将双臂交叉着挡在面前,反手持着两枚绑缚了彩带的铃环,遮掩了大半面孔,只露出一双空濛幽幻的水雾双目,含情脉脉地望向身前的女修。
她看蜃珧,蜃珧却不看她。
手无寸铁的杀手肌肤雪白,但面上生出花纹,一圈一圈环绕延展,占据了她的整张面孔。除掉这朴素却诡异的花纹,她长得和身后的幽影倒是一模一样。
但她耳悬红瑱,鼻塞宝珠,除去毫无遮蔽的眼珠,其他五窍都被精巧祭炼过的法器闭实。面部肌肤光彩莹然,在星光下折出独特的贝类光泽,棕褐色的贝壳花纹在她的面颊上动荡浮现,像是被一阵阵的海波冲刷,空气是海水,让花纹鲜活着时隐时现。
幽影少女自她的身后浮现出来,手持利器,近在咫尺,她却似无所觉,浑身气息尽数收敛于无。
反倒是幽影少女耳边垂落的发丝被风吹得动了一动,忽然开口道:“他快要来了。”
这话说完,面前坐定的蜃珧好像未曾听闻,仍是睁着双目毫无动作,气息沉敛。
幽影却似在听着什么,满脸肃穆,点了点头。
她说:“……他的神觉感知有那样厉害吗?你这样谨慎,还要再缩小禁绝之术的范围……啊,好了,我不说就是。”
过了一会儿,她自说自话道:“他来了。”
她这样说着,周身烟雾弥散,裙裾纷扬,逐渐整个影子都弥漫着向四周扩散开来。人的形态已经消失不见,一团烟气在清冷的森林里无声扩散开来,淡淡的雾霭边缘已经无从辨认,气团在空中不断地膨胀和翻涌,很快又全都被冲淡,融入无边的夜色和星光中。
蜃珧仍坐在青石上,她神色凝定不动,仍是目注前方,手指却灵活地一连捏了数个法决,最后在胸口前持印定住。
过了几息,突然两道虹彩薄膜自她眼球两侧横生而出,只一瞬间就将两个黑漆漆的圆球包裹在内。
这样一来,她看起来倒像是正常了许多,虽然仍是令人望而生畏,但至少是从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变成了一个只是面有花纹,眼生白翳的……瞎子。
天上的星光骤然收拢,黑暗不打招呼就降临下来。庄玦手上轻轻一带马缰,雪蹄马很是听话,立刻停了下来。
这种马性格温顺却胆小,非常容易受惊。但此刻天地异变,却也没惊扰到它发疯乱跑,只是小幅度地站在原地,用蹄子刨了刨地。
庄玦抚摸它的鬃毛,安慰它,举目望向天空。没过多久,银白色的光亮骤然如水流,荡漾着铺开排满了天穹,五彩的虹光像是水纹的波浪,在银白色的亮彩天穹上,时不时闪出弧线样的光。
天地时序都被忽然改换了,本是黑夜却一片明光照耀。雪蹄马更加不安,低头咬住了缰绳,但仍是立定在原处,尽管庄玦感到手下的脊背已经有些瑟瑟发抖了。
他于是干脆翻身下马,将自己这匹马也变作纸片,塞进了袖中。
沉默了很久的青冥剑此时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发声说:“跳进别人的陷阱里了?”
它虽然担心庄玦,但仍对之前改名一说耿耿于怀,说话时也实在难以假装出什么太好的声气。
庄玦不由失笑。
他说:“不。我并不是被装进了什么他人的壳里,这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