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氅道人闻言也不惊讶,只一扬眉,道:“原来如此?”
他微一叹息,道:“可惜你也不记得了。不过……我是如何死的,这种事倒也不是必须要知道。都无所谓了。”
“是的。”庄玦回答他,“因为你确实死了。”
黑氅之人一笑,也不见他有何动作,然而他垂下眼睫的那一瞬,空气中突然波纹一荡,虚空里层层涟漪一般散开纹路,过了一会儿,才有清脆的一声剑器交击的声响,骤然迸射在银蚌世界中。
在波纹扩散过的地方,银光熠耀的空中缓缓裂出一系列大小不一的黑色破口,褶皱一样堆叠着,随着劣质而妖异的蚌内虹光缓缓闪动。
在青冥都未察觉到的情况下,两人居然已交过一次手。
黑氅道人赞叹道:“你果然很强。”
他双掌交握,从掌心里缓缓抽拔出一柄长剑,明光熠耀,剑成雪白色。
道人执剑在手,剑刃斜斜垂下,指向左前方。
他说:“这柄剑名唤飞光,是我本命之剑,也是我所见过的最锋利的兵器。你的剑叫什么?”
青冥剑默不作声,主动浮现在庄玦的掌中,一片朦胧的青光笼罩,如同初夏清晨的青雾。
庄玦并未说话,那道人看它一眼,却突然开口,说:“我猜它叫青冥。”
庄玦颔首,道:“它确实叫青冥。”
他们二人像是在打哑谜,净说一些青冥听不懂的话。青冥剑一向心高而自负,实在受不了这貌似和谐的诡异气氛,忍不住出声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在梦中?梦中的一切都没有原因,接受就好了。我这个死人不也是站在这儿吗?不但复活,还可以运剑。”
黑氅道人笑了一笑,看它的表情简直堪称慈爱了,这与他的年轻面容看起来极其不搭。他又说:“青冥浩荡不见底,短剑又更为古朴厚重,我想你一定是很好的守御之剑。”
青冥还是什么都不明白,但它突然觉得一切都很讨厌,这片虚假的蚌壳天空,面前奇怪的,人,还有他手中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雪白长剑。飞光在他的手中,看起来是冷淡渊默的剑,青冥感到它和飞光有一种莫名的牵系,但雪白的剑身上光芒明灭,对它只视而不见。
青冥说:“……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动手。”
“真可惜,这一切都不由我们自主。”对面的黑氅道人忽然不笑了,他冷冷地说,“你不动手,就只能死。”
青冥来不及再说话,庄玦一挥手,青白两道剑刃在空中猛然撞到一起,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长音久久不散,随即又转为更多疾风骤雨般的清脆相击。
剑修的斗战,向来迅疾绝伦。民间的传说故事中,常有千里之外飞剑来取人头的故事,可见剑修用剑之灵变巧妙。飞剑变换随心,即使面对群战,也能从容制造间隙,将来犯之敌一一引开杀掉,纵有不敌,至少也能凭剑自在来去,脱出战圈后再寻机杀回。
因此,修真界的一大共识就是剑修难缠,即使人多势众,若是没有相应的匹敌剑修同伴,也最好不要轻易招惹任何一位看似落单的野外剑修人士。
不然可能会出现他一个人包围其他所有人的情况。
若是非常不幸,与之结下了巨大的仇怨,即使能将结仇的剑修暂时逐退,人生长途漫漫,对当时参与过结仇的人,他也随时可能突然出现在任何一个你意想不到的时刻,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境地,发动意想不到的袭击。
修真界人士的寿命都很长,只要有耐心,什么都可以等。
人毕竟不可能这一辈子都不出山门。
然而此刻,两位剑修彼此对战,却完全抛弃了世间最普遍使用的剑修对战技巧,双方的斗战只发生在咫尺之间,毫无多余的腾挪转换。每一次都是直白到异常的正面迎击。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闪跃退开的余地,在暴风骤雨般般的猛烈攻击中,唯一能做的只有迎战,不断地迎上每一次剑刃,将自己手中的剑,精准地架击在对方的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