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难以忍受他的一点,”青冥过分认真地说,“就在于有些关键时候,他脾气太好。”
桐树在头顶上垂下淡紫色的花穗,清香流泻,一片清淡的日光下,居清绮听了这话,哑然失笑。
“你说他不够强硬。”离合崖的主人重复了一遍,煞有介事,用指尖按着桌面,唇角含笑,“所以你受不了他对敌人过分客气,却不维护自身。为什么要对态度不好的对手还要那么和颜悦色?为什么不直接拔剑一定分晓?所以,这构成了你和他分道扬镳的原因。”
“主要原因并不是这个。”青冥纠正他的观点,闷闷道,“这只是冲突的表象……我是觉得他从来没真的把我看做同伴,对我也不够真心,所以我——”
青冥突然顿住了,过了这一瞬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克制住了自己,只是郁郁不乐地道:“唉,其实你都从我的记忆里看过了。所有的一切你根本都很明白,现在却拿我说笑。”
“我绝不会拿你玩笑。”居清绮温柔地说。
清风飒飒,吹过居清绮的衣角。他淡青色的衣角柔软,带有花叶的清香,足够天然而不存矫饰。一切都充满令人安心的氛围,青冥呆在他的身边,久违的感到那种真正的、回到家一样的感觉。
虽然说起来,剑不是人,也不会有家的概念。但那种足够令剑也依恋的感觉,绝不会错,也不可被取代。
居清绮和另一位同样穿青色衣物的配剑者绝不一样。
青冥想到这里,仍然感到忧愁,也仍然悒悒不乐。它其实并不是很想谈有关于庄玦的事,可是却又忍不住一直一直提起他。
于是青冥闷闷地讲:“庄玦他穿的也是青色的衣服。”
它顿了一顿,把思绪接起来,说:“咦?难道那是你的衣服?”
“是的。”居清绮说,“离合崖没有多余侍奉的人,日常不过是你和我。因此,拿我的衣物给他暂时穿戴一下,想来没有什么问题吧。”
“哦。”青冥低落地应答,没有过多询问这件事,反正本来也只是它的思维发散,随意想到的话题而已。
它只是说:“怪不得一开始我觉得跟在他身边还蛮适应的。”
居清绮这下真的笑了,他的眼睛都眯起来,笑容幅度也比之前浅淡的温和的样子要更大。
他说:“啊,怎么把你自己说的像是什么小动物似的,因为原主的一些存在就会在新地方感到安心……庄玦和我是很不同的人,我没想到这点无心之举会带来这样的效果——好在是好效果,是不是?”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确实是觉得,跟在他身边也很好。他也是一个会令身边人感到安心的那种用剑者,因为他很坦诚+,和他交流很容易,他也不会隐瞒我什么,问了就会回答。更重要的是他很强,跟在他身边会觉得精神振奋,会有一种感觉——只要跟着他就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只要相信他就好。”
青冥无法自控地说起话来,它谈到庄玦的时候总是会说很多,虽然这些话语到最后都会回旋,然后统统导向那个碎裂的结局。
青冥在回到离合崖之前,其实在心里打定主意,觉得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来化解这段时间以来的奇遇。它以为自己会避而不谈,但没想到自己根本做不到。
不知道是该说庄玦过于令人难以忘怀,还是青冥过于对他念念不忘。
又或者是居清绮过分地令人感到安心,在他身边,青冥根本毫不设防。心里隐藏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也可以慢慢全部流淌出来,将原本的淤结堵塞,慢慢地也都冲刷开。
话会说很多,但说到最后,却总会导向一个无解的问题。在某个瞬间,之前的一切都很好,但之后突然不可回寰的断裂。
很奇怪,青冥怀念他,但同时没有分毫后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