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已经被嫣红的霞彩赤光染红,在缤纷流耀的五彩华光中,谈风宸感到周身气机微微一阵波动,如同被清风拂过。灵机屏障吹荡起一阵的无形的波纹,摇荡他的心神。
谈风宸向天中那一道悬浮天渊看去。知道垂虹之渊最中心的所在,也就是伯星白的居所与真正的旋锋界主殿宫宇,正缓缓向众人展现出其真正的形态。
浮天渊以安流。旋锋界地处深山巨谷之中,是极幽深而清秀的一处山门场所。群山耸峙,群水环绕,宫阁楼台在山间错落,犹如珠玉。景象虽然足够满足凡人对于仙家所在的种种幻想,但对于真正的仙人居士而言,却只是一些外在之境。
真正的旋锋界中枢,其实隐藏在空中那一道漂浮流波的长河中。
长河空灵飘忽,大日当空,金光流泻,在其上泛起万点丹灵,千轮曙雀。巍峨宫阙的幻影轮廓在其中忽隐忽现,云海波涛,万千气象,终于慢慢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每一刻都比之前更真实。霞光漫卷,每一刻也都比之前更为庞大,更为浩瀚。
伯星白将旋锋界真正的宗门打开了。
长河之中,这里才是真正的旋锋界,仙人之处,灵机强横磅礴。
三七举目凝望,忽然没头没脑地感慨一句:“好强大的阵法,真令我羡慕。”
怎么能不羡慕。这等将庞大伸展的空间折叠起来,折进一条灵力所化的空中悬河之中的手笔。
这样的气派排场,需要的不仅仅是复杂精巧的阵法,供应不竭的灵力,更重要的,其实在于个中主人洞察八方的境界修为,以及妙至毫巅、随心而运的掌控力。
谈风宸也举目望天,道:“我观天地不过一重,在高等修士观来,却可以成为数重。唉,难怪传说中都说自合体期以上,修士才可被算作半步神仙……炼虚之于合体,说来是一步之遥,但根本已是隔了天堑。”
在辉光彩映中,庆典的主人终于缓缓显露出身形。
天河涌荡,向两边分排出层叠的波涛,最正中的所在拥簇出旋锋界的正殿,层层的翘角飞檐中,伯星白从内堂走出,一直走下殿前长长的白玉阶。
在自己的道侣大典上,他仍然和往常作差不多的装扮。白衣带剑,发束高冠。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或许是他冠上多缀了明珠,比以往更多了几件配饰。
他神态自若,缓缓走下云间玉阶,周围环绕的多是他们旋锋界门内之人,见宗主出现,纷纷向他行礼致意。
尊隆欢庆中,另一处观礼楼台上,青冥剑对居清绮说:“穿着这样随意,他真是来迎娶道侣的吗?亦或者这只是他们旋锋界日常对宗主进行的宗门朝拜?”
居清绮却道:“旋锋界虽然规矩整严,但伯星白本人却质尚简粹。一人一剑足以,并不喜爱过多华丽浮夸的配饰。”
“我看他出场的气派倒是大得很。”
“这嘛,将精巧雕琢放在阵法排盘上,岂不是要比放在个人身上更要引人注目的多?”居清绮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打趣地说:“青冥不就是被打动了吗?不然何以出言评价感叹。”
青冥哼了一声,只道:“离合崖中并不是没有此种所在。托月海中同样空间层叠,自有天地。你之前不正是把庄玦藏在那里面,便无人能发觉吗?只是,你从来不曾这样大张旗鼓过,好像要全天下人都看到,都赞叹似的。”
“只是我与伯星白性格不同罢了。”居清绮微笑道,“更何况,我既然在托月海中藏人,自然更不能大张声势。”
“你说的很对,但良器藏于匣中,始终不为人所知,终究是令我感到有些遗憾。”
“剑器光耀,自然要出匣才能一展声名锐利,所以青冥作为一把剑会这样想自然理所应当。”居清绮答道,“但我不是剑也非剑修,性尚清静,所以与你不同。归其源流,是你我本真不同,自然选择不同。”
青冥一时语塞,悻悻道:“你这样说,我反而一下子理解伯星白了。”
“他是剑修,自然有剑的锋芒。你也是一柄难得的真器之剑,狭路相逢,恰如两柄利刃隔空相对,自然有竞逐较量之心,这也是难免的。”
居清绮不紧不慢说完这样一番话,感到青冥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他的面上。
青冥说:“唉,我知道你在点拨我,让我明白事物情绪兴起的缘由,然后再主动选择如何解决它。如果不理解就只能被情绪所推动,心上便蒙尘……我叹息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好老师,却只和我朝夕相对,空谷无人,教化道理也只说给我听,岂不可惜。”
居清绮听了这话,当即哑然失笑。
他说:“那……难道去教育庄玦吗?”
人与剑在心神中双双一对,不由都感觉这句话十分好笑,再一联想庄玦,更是笑不可抑,都纷纷失了一贯端庄姿态。
不过离合崖的明和真人地位尊崇,年龄超然。在道法造诣上很受人尊敬,私下却并不与旁人有过多的私人往来,他的楼阁上因此并无什么旁人列席做伴,一时失态,又有什么要紧。
青冥忽然道:“咦,快看,新道侣来了。”
它虽然是一把剑,但东张西望的活泼样子,却时刻反映在居清绮心神之中,令他这位饱经世事的年长真人也觉得有趣。他说:“虽然你对望星阁主很有意见,但现在看来,道侣大典这等难得一见的盛世,倒是暂且能压过你对他的不满嘛。”
青冥轻嗤一声,表示不屑。
“他的账日后再算,但是结道侣这种庆典不常见,当然要认真观摩。”
居清绮正要答话,忽然神情微微一震,将原本的轻快笑容顿时收起。与此同时,漫天飞霞光彩四溢,天际忽然无边无际地漫洒下无数缤纷的轻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