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一片的地面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沉稳、笃实、自顾自地存在,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有过两个人,而那两个人的身体已经化作了灰烬,肥润进这片沙壤中。
银色的星芒绕着地面旋转数周,似乎是在探查着什么,但显然一无所获。最终,它停了下来,满意地在空中逸散掉了。
这次是居清绮开口。
“是虫卵?都烧尽了吗?”
封星江点头,赞许他的答案。
“是青蝗卵,已经在身体里孵化。刚才那人皮囊下挤挤挨挨的都是幼虫摩擦的声音,就这样还要与我说话,听得我几乎要发疯。”
封星江说到这里,将一根食指点在额头上,偏过头去,仿佛真的为那种声音十分苦恼似的。
柏氏女颤抖着,团扇紧握,冷汗将额角浸透了。她身边跟随着她此行唯一剩下的族弟,情形比她更糟,听到封星江这一番言论,面色青白交错,忽然忍不住冲到一边呕吐起来。
他是修道人,早已不需服用凡间食物,说是呕吐,也不过是清水而已,这令他不由放下几分心来。
可是清水之间,怎么好像看到一些微小的条状物在蠕动?
他不敢置信,竟忍不住像一个凡人那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去细看。只这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微小至极的蠕虫已然长大,地上呕吐出来的清水都被蚕食殆尽,只剩一团又一团肥硕长条白虫子,相互扭曲着缠结在一起。
血红色土壤上,虫结最里层仍然在不断地生长,最外层已经在试图飞快地爬离,又或者钻入土里,很快或许就钻到他的脚下。
他惊惧地向后退了一步,还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忽然眼前一暗,一切景色都飞速的上升,只有地面恶心的白花花的虫子,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几乎就要啃食到他的颅骨,他的眼睛了。
他的思维也就只停留在这一刻。
柏家长女将长剑收回腰间,她的额上冷汗流的更多了,已然顺着面颊弧线,滴落在地上。身体忍不住地颤动,然而持剑的手割下兄弟的人头时,没有丝毫的颤抖。
头颅滚落,没有喷出鲜血,只是在断腔处涌出一波又一波雪白鲜嫩的幼虫。
居清绮飞出一道剑光,将死尸的小臂斩落,又从中间分剖开来,将筋骨肌理都明晃晃地暴露在外。那鲜血与骨髓全都干枯了,没有了,拥挤在中空骨骼中的有且仅有虫子,一早将宿主吃的干干净净。
“难以想象,”庄玦略微蹙眉,道,“明明已经被吃空了,倒还能如正常人一般说话。”
封星江轻巧地将新增的这具尸体也烧了。连同周围的土壤与一切尚未消化完全的□□,银白色的冷光在它们之上舞蹈,杀灭一切最细小的危害之物。
“说话的是幼虫虫群。孵化到破体而出之前,它们都共用同一个意识。”说话的人是居清绮,显然封星江并不想做这样的基础知识普及,“而它们已经吃掉了宿主,意识共融,自然获得宿主的一切。”
“你真是博闻广识。”
“谢谢你的夸奖。”封星江替师弟接过他的话头,随即笑道,“我倒是惊奇于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对面你们的人显然也不知道。”
封星江闲瞥过站立在此间的柏姓最后一人,不去管她,只对庄玦道:“你都把它们的族群所居之木都伐倒了,怎么能说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