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和佩妮时隔两月之后的会面,双方的状态都非常糟糕。
在斯内普眼中,那个整洁而温暖的伊万斯家的客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横七竖八晾在绳子上的各种颜色的尿布、餐桌上堆叠着没来得及清洗的碗筷,明显被什么力量破坏过的缺了一条腿的椅子……而本来就瘦削的佩妮又瘦了一圈,显得脖子格外长,金棕色的头发乱糟糟的,眼下全是青黑色,有点贴近蜘蛛尾巷里的那些愁苦妇人的形象……比如艾琳·斯内普。
而佩妮眼中的斯内普也没好到哪去,尽管前几次见面,他不是宿醉就是受伤,但这一次他的脸色格外苍白,须发纠结,衣服破烂,漆黑的眼睛里一片死寂,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个地方像活人,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个混血巫师,佩妮觉得他可能更像个吸血鬼。
还是那种在肥皂剧里当不了主角的反派吸血鬼。
两个狼狈不堪的人相顾无言,佩妮心里有一百个问题想要问,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干巴巴的:“坐吧!”
斯内普挥了挥魔杖,沙发上那一堆晾晒之后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了起来,佩妮眼睛一跳,那里边还有两件她的内衣来着,不过现在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了。
“邓布利多的信里只说那个疯子杀了波特和莉莉之后消失了,而哈利因为一个咒语,必须待在我身边直到17岁。”佩妮一边轻轻拍着怀中的哈利,一边说道,“也许你能大发善心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哈利还会有什么样的危险……莉莉……她葬在哪里?”
她的声音很低,有些颤抖,斯内普垂着头没有说话,油腻而纠结的黑发像帘子一样挡住了他的眼睛。
“让我来猜一猜……波特和莉莉死了,哈利却活了下来,困扰魔法界多年的疯子就此消失,那么魔法界一定会认为,这个孩子有什么不同之处,他会成为很多人心中的圣子……但事实上,也许是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保护了哈利……”佩妮这些天只要有空就会不断强迫自己思考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似乎只有思考,才能让她从无休止的育儿工作中解脱出来,避免真的成为一个为生活所累的单身母亲。
“一个咒语,迫使哈利必须在成年之前待在我身边,不是去孤儿院,不是被巫师家庭收养,我,一个你们口中的麻瓜,能对一个小怪……小巫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处吗?显而易见,是血缘,因为我是莉莉在世的唯一的血亲。也就是说,真正打败那个疯子的人,是莉莉,她用一条跟血缘有关系的魔咒,保护了哈利,并且杀死了那个人……不,邓布利多信上写的是‘消失’,那人没死,他也许还会回来……”
佩妮越说越快,越说越乱,完全没注意到斯内普越来越灰暗的脸色,和他紧紧抓着左臂的不自然的动作。
“我的莉莉……她知道自己是个……女巫的时候,是那么高兴……可是她就没有想过,那个世界有多危险……血统的歧视、没有任何保护的危险实验、可能摔断脖子的飞行课、也许会把自己分尸的幻影移形……
“而这些,你从来没告诉过她!
“我听你给她讲过看守监狱的摄魂怪、神奇的生物和药草、难喝却有奇效的魔药、像是放烟花一样灿烂的咒语……但是你从没说过,一个全家都是麻瓜的小巫师会遭到怎样的白眼,两个互相仇视的学院之间会怎样水火不容你死我活,还有一群重视血统的疯子怎样妄想统治世界……”
“你总是偷听,你嫉妒她。”斯内普嘶哑地插了一句进来,但是语气里再没有十几年前那样的羞恼与鄙夷,只是平淡地陈述一个遥远的事实。
“是,我嫉妒。”佩妮淡然地承认,“从小莉莉就是家里的宠儿,她是‘天使莉莉’,而我只是‘乖孩子佩妮’。她本来已经很与众不同了,但我万万没想到,她的与众不同,与我隔了一个世界……”
她轻叹一口气:“不管你相不相信,虽然我嫉妒她,但她始终都是伊万斯家的天使,而我,也是一个伊万斯。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嫉妒她,我也爱她。”
斯内普继续沉默着,他对佩妮的绝大部分记忆都停留在十几年前,那个说话尖声尖气的不讨人喜欢的麻瓜女孩,像一张褪色的照片。
佩妮依旧絮絮地说着,说父母对莉莉的偏爱,说邻居对伊万斯家的同情与风凉话,说她对魔法的憎恨与向往……她已经独自忍耐太久,一旦有了听众,便无法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