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孩子们。坐好。”

高大的社长站在印着蓝色玉兰的木板上，拍了两下手。

社长的面庞轮廓刚毅，白发打理地干净板正。他的工装衣裤外披着件明黄斗篷，一双钢灰眼睛沉稳，环视过围坐在周围草坪上的幼年光之子们。

“首先，为了庆祝社区的改造，我已经给你们放了好几天假了哦。想必各位都休息好了吧。”

“没有！”

“社长，我还想休息！我要睡大觉！”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孩子们开始起哄。那些认同的孩子们也被带得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帮社长的意思。

“我知道，孩子们。我知道。”

社长的话语温和地覆盖了孩子们的笑声。

“但新来的老师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和大家正式见面了。”

有力的臂膀微微高举，社长振臂一呼。

“大家想不想见见祂们？”

“想！”

孩子们总是纯真的，易被影响的。但漓并不认为自己在孩子们的范畴内，在孩子们高举的手臂中间继续不动声色地搜索着。

啊，找到了。

于高过灯光的树木空隙上，飘飘然坐着个欣长的身影。因是逆光，漓看不清他的身影，但隐约可以看见那斗篷艳红的颜色。

站这么高干什么……

随着社长的声音再度响起，漓低下头，揉了揉脖颈。

脖子都酸了。

“首先，是一位大家都非常熟悉的姐姐。”

“有请，塔尔小姐。”

在孩子们热烈的掌声中，穿着长裙的曼妙女子缓缓自阶梯走下。但当她走入孩子们当中，所经过之处皆是渐渐安静下来。

不时掀起的裙摆下，属于金属的色泽。

被白布遮盖的右眼，混浊无光的左眼。

最可怖的是，那曾经挂着属于每个光之子的荣耀，而今空荡荡的肩膀。

当塔尔走到社长身边，树屋彻底安静下来。

神庙出身的塔尔依旧是那么矜持礼貌，鞠躬颇为赏心悦目，笑容搏得心生好感，温婉的声音略带一分俏皮。

“虽然大家基本都认识我，但我还是要做一下自我介绍。”

“我叫塔尔，大家可以叫我塔子。如果加上姐姐就更好了。”

“将来，我会教授大家关于心火能量使用的相关技巧，是基础中的基础。”

“所以，如果有光子不好好练习，我可是不会放过她的哦。”

“今后请多指教，孩子们。”

眼看一片寂静，塔尔微微垂眸，微抿嘴唇。

社长看了看，正要开口，却被塔尔抢先。

“那么，大家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

仿佛面具破碎了，塔尔的声音中夹杂着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时间，那一双双清澈的眼睛，反倒低了下去。

漓微微眯眼。

这样下去可不行。

正要抬手，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从角落响起。

“塔子……姐姐。”

*

所有孩子都看向了书架前，坐在板凳上的光之子，直接吓得她把举起的手缩了回去，蓬松的发丝连同像根天线一样高高竖起的辫子，一起炸开了。

但塔尔可不放过这个机会。

“嗯，朝野同学，有什么想问的？”

朝野慌张地看了看四周，孩子们的眼神都如出一辙的单纯且期待；她又望向社长，结果却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

她慌地想把头抱起来，诺诺地开口道：“不，我其实……”

“问呗，朝野！”

“没什么不好开口的！我们都是一家光子！”

“是啊是啊，你问完了我还有其他问题呢！”

一旦开头，就难以收拾。最后，朝野被孩子们半推半就地簇拥到中央，一下扑到塔尔身上。

塔尔无奈地扶住朝野的背，朝野却在蹭了蹭她后，就抬起头，对她说了些什么。

塔尔抬手，在社长的示意下，杂音缓缓消散。

塔尔蹲下身，小声道：“朝野，我们就说悄悄话，好不好。”

朝野点了点头，叠在心口道双手紧张地握了握，就凑到了塔尔耳边。

片刻，塔尔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将朝野拉到身侧，按住她的肩。

“朝野的问题，是我经历了什么。对吗，朝野。”

望着那枚混浊的珠子，朝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想大家也都很好奇。一周前，我尚是身体健全，将神庙的补给分发给大家的候选辅政官。”

“但一周后的现在，我缺了一只眼睛，少了一条腿，失去了所有光翼，成为了大家的教师。”

塔尔一一注视着这百来个孩子，准备着一有过分的恐惧凝聚，就立刻打住。

“大家或许会想到伊甸无尽的红石雨，暮土冥龙的攻击，或者黑暗植物的入侵。”

“但都不是。”

“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矿难。”

“我借着对心火的运用，存活到了救援到来的时刻。但与我同行的数十名普通矿工没能这么幸运，在心火枯竭中，回归了天地。”

这时，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动作，孩子们随着塔尔的低头，默默闭上眼睛。

静默。

安静压抑着内心。

但灵敏的五感使得鲲的鸣叫，鸟的飞动，水母的转动愈发清晰，驱赶了朝野脑海中的死寂。

“塔子姐姐！”

朝野拼尽全力地喊了一声，催动了水流与风动。

“姐姐不要难过，我们会陪着你的！”

饱含期望的情绪瞬间散播过全场。

近的孩子们直接冲上去抱住了塔尔，远的孩子们纷纷起身，传递着最单纯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