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崖之上,浊风撩起额前的金穗子。
红眸的前方,晦涩的文字环绕着一光子高的漆黑柱体,不休缓缓旋转。
双手搁在布满灰尘的背带裤上,紫布下隐隐有什么蠕动。
红黑的面具后,一双银眸闭合,漓再次蹲下,躲在高高的岩石后,打开水壶,抿了一口。
很奇怪……悬崖尽头的那家伙像是睡着了一样。
不过……黑暗生物中有光子形态的吗?竟然还穿衣服……
清香的甜味在口中溢散着,漓伸舌舔了舔唇,似乎又有些不满足,探指在杯口刮了刮,吮吸着指尖的香甜。
不对。
缓缓地,漓放下了手,将杯盖慢慢拧紧,仿佛在对抗着什么力量。
没有睡着就受到影响……
稚嫩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漓浑身逐渐紧绷。
「祂」在奔跑。
冷汗泌出,打湿了衣物。
不……
顺着手腕,滑落于杯盖之上。
「祂」在攀爬?
骤然,漓想到了什么,倏的睁开了眼。
「祂」在奔跑的生灵身上攀爬。
而且奔跑的那个生灵,还没有发觉。
怔怔地,漓垂眸,望着怀中的杯子,轻喘了口气,就将杯子收进了背包的最深处,放在了稳固的石头缝隙间。
还有,这次的状态也不对劲。
「祂」虚弱了很多,而且感觉,像是只剩下很小一部分……
我在想什么。
那还怎么活啊。
拍了两下自己的面具,鼓出来的腮帮子瘪下去,又弹出来。小小的无翼便从高高的岩石后转出,猫着身子靠近了两步,就半蹲停住了。
漓抬起双手,汇合于胸前,又缓缓拉开,架起稳定的三角形。微光缓缓于掌心凝聚,又骤然被漓抛上高空。
烟花绽开,照亮了这一片无光之夜。
那枯坐着的生灵动了下,抖落一身灰尘。
正是这刹那,五重圆阵于高空展开,径直压上无形的壁垒。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裂痕如雪崩般在空中扩散,最终骤然开裂作无数镜般的碎片。
而在烟花坠落的地方,茶悬滞于高空,漆黑的斗篷于她的肩后飘荡。她的一双玫红眼眸冰冷俯瞰,而在她的双臂却大张着横抬起。
“以我之身,束敌祭天。”
声音落下的瞬间,一轮光圈凭空凝实,套住茶的同时,也锢住了那站起身的生灵。
而此刻,尖锐的伞尖已自背后贯穿了生灵的胸膛。心脏搏动,血液流淌,一切的一切,都是反常的漆黑。
血溅到了黑红的面具上,那可爱的兔子脸有一瞬诡异。
下坠不过一秒,茶便解开了「束缚」,展开黑斗,无声地滑翔过半空,落在了倒地的尸体旁。正见漓毫无心理压力地用伞戳着尸体,茶不由得皱眉。
“你不觉得恶心吗。”
漓摇了摇头,踩着尸体,猛将伞拔了出来,拖出了一大团如同根系一般的蓝黑血管。漓愣愣地看着伞尖,伸手戳了戳那干瘪的心,不由得迷惑。
“不是……刚还跳着呢?”
茶眼皮一跳,将漓手中的伞拿了过来,想将那心拿下来,却只拿下来一手粉末。面面相觑,漓看着茶阴沉的面色,缩了缩脖子。
“那个……姐姐,这伞有什么问题吗?”
“有,很严重。”
茶拿着伞戳了戳还在地上蠕动的一团根系,瞬间就没了动静。
“这把伞的原制作材料应当是所有黑暗植物的王,生命之树。只要有一株出现,那地方必定寸土不生。”
她展开伞面,借着自身的微光,仔细观察着光滑荧润的伞面,除了黑一点,就仿佛完全没被使用过一样。
“不过,饿急了祂也吃黑暗植物就是。”
补充了一句,茶就将伞交还给了漓,弯下腰。她覆盖着一层光的手扶住肩与后背,将整个尸体翻过面,撩开了那生灵的眼皮。
看见那对熟悉的红眸,茶挑起眉头。
果然被当作弃子了。
呵,痴情的灵魂。
几番检查后,茶便双手按在她的眉心,纯洁的光缓缓包裹住她的全身。光粒在风中飘散,混入这浑浊的尘世间,就此沉沦。
“愿你安息,娜娜角。”
就当我祝福你,摆脱苦海吧。
双手合十,祈祷十秒,毫秒不差。起身后,茶拿出一标记着红叉的石瓶,在尸体的周围洒了一圈。静待最后的余灰随风飘去,茶才反身走向柱旁的漓。
“怎么样。”
茶只是随口一问,不真认为一个幼小的光之子能从古老的文字中获得什么信息,却没想到漓开口就是一记重击。
“东之巢穴,南之石窟,西之深渊……”
沾着黑血的面具微侧,淡白荧光笼罩着的眼望着茶。
“在天亮前,必须解开。”
茶却面露思索。
“为什么一定要解开?”
“因为黑暗生物守着。”
茶不认同,可一时间竟觉得无从反驳。
面具后,漓微一晒笑。
如果说他读得懂这个文字,感觉姐姐都不可能相信。
所以,干脆换个说辞。
反正这是事实。
茶正迟疑着,裤子口袋中的「器」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眼,望向漓的眼神瞬间变了。
“怎么了,姐姐?”
看着漓无辜的样子,茶明艳的面庞上浮起一抹无奈。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你是对的。”
漓叉着腰,点点头,一副得意坏的样子。
“我就说嘛。”
茶轻笑着,走上前。
“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啊,不用这么麻烦。”
茶正想着什么不用麻烦,漓搭在柱子上的手抬起,虚握着旋转的文字,轻轻一扯,扯开了。
扯开了。
漓只感觉身体一轻,回过神来已经退到了山崖的边缘。
“准备战斗。”
压低了的女声在耳边炸开,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的漓抿了抿唇。
“抱歉,我莽撞了。”
茶的右手凝起圆阵,还分心用左手撸了一把漓耷拉下来的兔耳朵。
“不怪你。”
漓偏头,正对上茶温婉的注视。
“注意保护好自己。”
漓乖巧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一股巨大的力突然从身侧袭来。
啊勒。
发生了什么。
漓挥动着短短的四肢,衣物在风的鼓动中飒飒作响。
望着停滞于空中的身影逐渐远去,漓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下坠。
水花高高溅起,腐蚀着松动的岩石。
而那身着黑斗篷的影却缓缓落在了高崖边,一脚踢开缠上来的巨大藤蔓,揉着脖子走向黑柱。
“没想到这小鬼还真有点能耐……麻烦,「序」很难修补的。”
茶修长的手按在石柱上,赫红的花纹自她的衣下探出,顺着指尖渡到了破损的文字上。
一旁的黑红藤蔓被踹了一脚后,并没有泄气太久,很快又缠着茶蹭求夸夸。玫红眼睛微翻,茶斜眸望着这拟人化的藤蔓,最终没忍住,扇了祂一巴掌。
“有这个空,你不如去看看那小子死了没!”
藤蔓分出了细小的分支,交织成小触须,捂着被打的地方,一溜烟地跑下悬崖。
*
这里,真是个,生不如死的地方。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姗摇姬妲不敢停下来。
因为追着她的那些妖魔鬼怪,真的太惊悚了。
就像光子的身体部件被拆开了一样,手是手,脚是脚,器脏是器脏,五官是五官,可汇聚在一起满地爬,那场面……
San值狂掉。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