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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柒·拾·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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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漓看见,千百漆黑的马蹄统一迈进,马背上规律起伏的身躯诡异地重合,无数黑甲的骑兵紧密排开,跟随银甲将军、缓慢将长长的阵线收拢。

永常大将,「赫丘利」。

为清算大主教之死而来吗。

目光环扫过几乎相连的巨剑与重甲间,漓突然察觉到什么,立即转身看向后。在他来的方向,森森长线推下山坡,而一点光白自正中跃出。

黑白的作战服散发着信标般的微光,一颗缙云眼眸冷漠,阿勒夫只身走在人类的军队前。

几乎要令天地震动的行军声蓦的收作静止,只留下南柯将脸埋在膝盖间,衣物在收紧的臂弯里发出轻微的挤压声。

骑兵们停在了百米外,阿勒夫却没有。他单手提着融金的长槊,迈开的步伐越来越大。

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遥遥传来,漓猛的侧回身。金属的手甲舒展又碰合,漆黑的巨剑于银甲前沉沉转起,「赫丘利」双手握剑,如骑士般正举胸前。

又倏忽将巨剑侧转,露出一顶合实了眼护的冰冷头盔。

迅捷的脚步声飞快转入奔袭,漆黑的巨剑破风挥下马侧。

千百黑马骤然拉起冲杀,而漓只静立在中央——

漆黑的棱晶高耸没过头顶,一瞬将平原铺满。

初起的浩大奔腾声立时乱了,碰撞与破裂声嘈杂冲上夜空。在这瞬间,阿勒夫却已撑槊高高跃起,黑白的作战服于风中鼓荡,他飞速向中央坠来。

剧烈的撞击声中,漆黑的晶簇大片崩碎。单膝跪落在这短暂空旷的黑土上,阿勒夫骤然看向右,左手立时将长槊引倒肩后,身躯堪堪后仰。

而黑晶的长剑已擦着阿勒夫的石面撩起,又于更加沉重的破空尖啸里反手劈下。

阿勒夫握住杆尾的左手蓦的一沉,金石击鸣猛地迸开。长槊如弓绷张、死死将漓的剑架住,阿勒夫踩住槊尖的脚倏忽挪开。

未尽的击鸣顿时混入了一种细利的裂响,镌刻融金的槊尖在高大黑影的右肩上弹晃,又被陡然横抓来的大手攥住,一刹格拉捏断。

漓又俯身一步跨前,短杆尖槊在他的手中翻转,紧紧压着抽杆退后的阿勒夫、猛地斜扎向腰侧。

坚石砸裂声在耳边飘过,更多撕裂的尖痛与闷响直接从心腔传来,阿勒夫露在破损石面外的一颗缙云眼眸微缩。

可咫尺之距,漓仰抬着死死瞪大的圆仁里,却是一双更加痛苦的银眸、一双被撕扯折磨到涌出疯狂的眼。

漫天漆黑的碎晶迟迟坠散,阿勒夫突然发狠横抽断杆。漓矮头避过,一记更重的鞭踢直直抽在阿勒夫右肩的断口。

砰声撞响炸开,阿勒夫凌空倒飞了出去。漓也是踉跄踩地,左手一把捞住脱落的右臂、往开始滋长黑晶的断面按,他边撑起自己深深低下去的腰。

漓抬起的面庞上牙关愤恨紧咬,又在爆开的晶簇垮塌声中蓦的扭向左。

漓猛地向前一扑,马蹄践踏的震响和着沉风刮过他的后背。就地一滚、旋身跪蹲起,漓望见那银甲的将军驾驭黑马,毫无减速地回弯奔来。

在越发喧嚣的金属声浪里,漓一步蹬出,提剑扫向那急速奔近的马腿。越发沉重的踏蹄声恍若要撼穿心火,可那将被砍中的马腿倏忽作烟雾膨开了。

迎着面门呼啸转来的沉风紧随而至,漓立刻将剑扬到面前。漆黑的巨剑切入细剑,才轧入剑身少许,漓就被猛地掼飞。

漓撞在了漆黑的晶墙上,大片被砸开的碎晶飞溅。刚刚腾起的烟尘上,漓忽然自晶簇的顶端高高跃出,翻转飞劈向驾马奔来的「赫丘利」。

融金般的长焰蓦的冲起,径直与漓在半空撞上。刹那爆焰的巨闪中,有一道黑影重重坠向地面,在黑土中擦开一条长长的烟尘。

原本漓所处的空中,深嵌的漆黑碎晶被挤出右臂的截面,腾出的融金火焰瞬间构筑起手臂与长槊。阿勒夫冰冷俯瞰的右眼如夕阳盛亮,他揽回手中槊尖,朝漓坠落的方向指下。

悬浮在高空,阿勒夫的满身金焰一刹涨为大圆,如一轮大日在黑夜中升起,猛地迸开无数巨大的耀金火球。

密集的燃烧声盖过了一切喧响。漓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火光将他缩小的银眸照亮,漓扭身爬起就向外侧奔去。

无数耀金的火球在黑土上爆开,漓自涨散开的橘红焰火边缘穿出。充斥着刺鼻焚烧味的黑烟将漓包裹,而在漓左侧的咫尺之距,马腿的阴影悄然浮现。

血肉传导来闷钝的凹陷声,漓被踹飞了出去,又径直撞入坠落的融金流焰中。更多耀金的焰球在地面炸开庞大的橘红半圆,而在中央已然腾飞的扭曲热浪里,漓骤然自其中退出。

漓漆黑的长剑迅猛挥斩着,格开接连凌厉扎来的融金槊尖,漓左侧的金黄焰浪突然被踏开。驭马的银甲将军已高举漆黑的巨剑,而漓刚侧身架起一柄残破的细剑。

“哐”,如同血肉被砸碾在一块一般,漓被巨力拖地往左踉跄两步。断剑与断手擦过左肩不平的截面,漓艰难向上看去,只看见巨剑圆旋过「赫丘利」的头顶,再次向自己劈来。

漆黑的晶簇蓦然自漓的伤口喷涌,冲上黑马的头与脖,也将漓自己压在了地上。爆炸的音浪未熄,但地面切实传来了震动,规律、剧烈,与漓体内生长着要破壳而出的什么重合。

“不”

吃过亏,通身金焰的阿勒夫立刻撤后一步,猛地将长槊掷向漓。漓缺了手的右臂曲肘、艰难支撑起身躯,他的右臂下方却骤然顶出了另一簇黑晶。

巨大锋利的锥形晶簇一瞬如花绽合,将流星般的长槊熄灭其中。而在谨慎拉开距离的阿勒夫身后,锥尖的长尾倏忽自地下刺入他的心口,又在更多的抽长中将阿勒夫拎起,徊圆猛地甩向马上的「赫丘利」。

“我不能——”

规律的金属碰撞声与马蹄声充斥天地,将沉重的落地声轻飘飘盖过了。「赫丘利」被远远撞倒在地,阿勒夫轻盈翻落在他身后不远处,又猛地向前窜出。

融金的微光在黑土上闪过,猛地漆黑的残影撞在一起。阿勒夫推前的手深深嵌入晶簇,他通身金焰骤然大涨,伴随着无数耀金灼浪自晶簇内部迸出——

漆黑晶簇却忽然在阿勒夫眼前开裂,露出中空的内里。

而在他盛亮的夕阳眼眸染上怒意时,一座巨大的漆黑碑柱出现在阿勒夫头顶。

不算响亮的砰声坠压中,刚坐起少许的银甲将军被重重压回地面。漓崎岖膨大的晶簇双手与长尾死死盖住「赫丘利」的四肢,而他的第三只手抵上了亮银的头盔,发狠向下钻。

大片赤焰终于被踏开,千百黑甲的骑兵穿越热浪,在灼热到扭曲的空气中、整齐架起无数把挂满黑晶的巨剑。绞肉机已向漓露出密集的利齿,漓的身躯却忽然晃了下。

「赫丘利」挥起的巨剑切入了漓的腰腹,稳定地向外推离着。漓那张额角与颏线生满了如鳞棱晶的面庞痛苦,只骤然发出无人听见的嘶吼。

坚固的金属凹陷、凹陷,直到怦然断折,掼入血肉。天边那黏稠的夜空忽然碎了,片片露出载满光子的深灰舰队与幽蓝巨舰的一角。

阿勒夫艰难趴伏在漆黑碑柱下,本已燃起盛烈金焰,他突然察觉到什么般猛一抬头,通身融金便立刻熄了。

黑甲的骑兵们也随之停顿一下,等再行动时,漓已消失不见。他们齐齐默了片刻,就默契地向躺在地上的「赫丘利」围拢。

一名庞大的光子忽然从天而降,在漆黑的碑柱脚下掀起巨大的烟尘。他挥盾三两下,将困住阿勒夫的碑柱拆除,同时有更多光子跟随他落下,围在阿勒夫周围,戒备与黑甲骑兵们对峙。

舰队最前方的那艘深灰扁舟上,有曰垂眸俯瞰着这一片狼藉,他的薄唇缓缓化开满意的弧度。

即便在他眼前,属于漓的定位已经丢失。

*

「忍一忍,漓!」

不知何方的黑土上,南柯撑地缩坐在一旁,满眼惊恐地看着三步外那个漆黑的晶簇体。

“嗬呃,嗬呃——”

越发嘶哑的呼吸声恍若窒息,碎裂、或者干枯的棱晶不断脱落,渐渐露出一个跪坐的人形来。无衣无五官的漆黑少年拽着人形的左耳,似乎在向外拔什么根深蒂固的东西。

随着人形飞速清晰,南柯却在越发模糊的呼吸声中、越发混乱。

漓……

接连的血肉撕扯声骤然爆开,细微、却无比尖锐。少年拿着扯出来的枝状黑条,飞快团起搓碎,漓则侧身倒在少年脚下,满身散布着非人的漆黑尖鳞,细微颤抖着、嘶哑呼吸着。

这是……漓?

—— —— ——

漆黑的圆阵隐没,三个渺小的漆黑身影出现在巨大的漆黑舰群下。

少年扶着青年、与一个少女一起,走过广袤平坦的黑土,走向最中央的那艘巨舰。

期间,巨舰似是确认了来者的身份,也开始慢慢下降。巨大的气流自光滑的舰底掀起,在黑土上扬起大片烟尘。

舰板放下,身披戎黑大衣、头戴军帽的尼刻矗立在入口,垂眼看着漓、自漆黑少年的肩头撑起,率先走来。

简单扫过一眼,见漓身上没什么伤口,只是精神实在不算好,尼刻就挪开眼,看向那名畏缩跟在最后的光子少女。

南柯本就小心地卡在舰板边缘,害怕地想着逃跑。当她循着目光,与人类少女的眼睛对上时,更是被那双凿满裂光的乌眸吓得一激灵。

尼刻却只默默看了几秒,就偏头向身后侍立着的白纸人儿吩咐道。

“带那个女孩去休息。”

浑身缠满白纸的人儿顿了下,就抬手做出个引向里的邀请姿势。南柯一时僵在了原地,双手紧张地握成拳,又在漓的突然发声里颤了下。

“这里是安全的,南柯。”

漓没回头,但他令自己暗哑的声线竭力保持温和。

“跟着卫兵去休息吧。槲会陪着你的。”

无衣无五官的漆黑少年愣了下,当即有些焦急地想上前理论,却像是听见什么般蓦的停住。

顿了片刻,槲回头,冲南柯招了招手,就率先跟着白纸人儿向里走去。

很快,南柯的情绪似乎也没那么激动了,小跑着路过漓,跟着槲走了。

这下,舰船的入口处只剩下尼刻与漓了。

尼刻静静地注视着漓,有些沉重、有些质询,像在说:我早就告诉你会这样。而漓疲倦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终,还是尼刻先转了身。

等漓也反应过来,缓步跟上后不久,舰板便慢慢升起合上了。

*

门关上了。

这个房间没开灯,布设也很简洁。尼刻轻车熟路地越过办公桌,在偏里侧停下。

漓则没有动,只倚着门,慢慢弯了脊背。

无言许久,最终还是尼刻叹了口气,回过头先开了口。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黯淡的蓝眸轻掀,漓定定看着尼刻、那双在昏暗中发光的碎裂眼睛,突然开口。

“谢谢。”

听着这疲倦的回答,尼刻沉默了几秒,忽然嗤笑出声。然后,她完全转回身,话题一转。

“我也不知道有曰什么时候会来,时间紧迫,我就不等你调整好状态了。”

“你不想知道有曰是用什么理由调动军队的吗?”

漓麻木的神情上终于出现些微怔愣。他饱满的唇瓣半张又抿合,漓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吐出个微哑的字。

“想。”

尼刻了然般垂下头,就一步来到办公桌侧,抬手在桌面一拂。桌面闪过一点微光,很快,卷轴大小的洁白荧幕升起,而尼刻双手抱臂、放松侧倚在桌沿。

“你太久没回过光之子的国度了。”

洁白的荧幕忽然转入苍灰的金属色,戴着狼面具的漓顶着一名光子入镜,一剑割喉。

然后,更多更多的光子出现,更多更多的光子死在漓的剑下,直到将苍灰的走廊染成一片肮脏的白。

不断闪动的冰冷色泽映在漓缓缓睁大的眼里,将那黯蓝中的苦痛与绝望搅浑。

漓清楚,那些不是光子,是装着人魂的柩;漓记得,那次是在圣岛的暗面,是为了救百目鬼鸣藏而去的。

但漓也清楚,这段视频里,没有鸣藏,没有人言,也没有黑色的血。

漓更清楚,这就是当初在圣岛、梅迦向他展示的未来中,最初的因果。

“本来,如果有曰仍与我们同心,他不会展示这些片段。”

随手将军帽压了压,尼刻开始慢慢帮漓盘清逻辑。

“他只会用你杀人类救光子的部分,为你在天空王国造势,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梅迦认可者」。”

说到这儿,尼刻还笑了声,像是在笑当初的年少无知。

“最开始我还不愿意答应。成王的三个条件,被梅迦承认,是流淌真血的人类——你的眼睛一变,一般人认不出你是光子。这样就已经聚齐了两个条件。”

“后来,还是有曰说,他有办法将我与你的身份混淆——漓,你怎么了?”

当尼刻再看向漓时,她才发现漓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下去。漓扣在桌沿的左手颤栗紧缩,他发抖的带着艰涩的声音从桌面下传来。

“我吃了影,尼刻。”

尼刻故作自如的面上一下失去了表情。

“不属于我的能量被强灌入我的身体,修复了我的伤口,却也让我无法顺利使用式。”

漓颤栗的暗哑声音越来越低。

“但在没有停歇的追杀下,为了保护南柯,我把祂们……都消化了。”

“我找不到祂们的踪迹了,尼刻。一点都找不到了。”

桌面下,漓的右手死死捂着面孔,不愿接受般缓缓摇头。

桌面上,尼刻的双眼不知不觉睁大了,一动不动中涌起压抑的愤怒。

“祂们都是我的战友,我的同族,即便我们不曾相识。”

“这里面甚至有我的前辈,他们曾教给我影的职责,直至现在我仍在恪守!”

漓的嘶吼梗塞而又歇斯底里,他剧烈地呼吸着,捂着面孔的手却收地更紧了。

“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啊……?”

一时间,房间内陷入了死寂。

只有漓带着颤的呼吸,与视频中不停歇的血溅声。

尼刻突然硬邦邦地开口。

“那,你后悔护着一个亡魂吗。”

漓颤栗的呼吸一顿,继而,他像是弯起了唇角,呼出口带着笑意的颤气。

“不,不后悔。即便她只是个亡魂。”

漓的声音蓦的平静,显现出积压的疲惫与麻木来。漓笑着,可他紧闭的眼角,却无声滑落一行泪来。

“所以我才说谢谢你。”

可尼刻不觉得这是宽恕。

大衣下的手死死握紧了,尼刻忽然错身向房间外走去。

门开又合的声音传来。漓却继续往下滑,直到他的双膝跪下,直到他的额头磕地。

“对不起,对不起……”

暗灰的走廊里,尼刻的脚步声却越发凌厉。

这不是权力斗争……

洁白的齿关咬地越发紧,尼刻瞪圆的眼里漫上漆黑的血丝。

这是一场折磨——

一场彻头彻尾的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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