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信你?”楚源想转头看看说话的是谁,但平时不费吹灰之力的动作,他现在却根本做不了。
“或者你觉得现在死好,还是马上死好。”斯有欢根本不解释,直接换了种问法。
楚源第一次完全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昏迷前他还妄图杀掉陆为安,昏迷醒来后,他却连动动手指也不能。身后那个声音听起来如此冷漠,似乎只要自己说个“不”字,目前这个唯一还能用的脑袋,立刻就要离自己而去。
他觉得冷,绝望的冷。
楚源还想再听身后的人说话,但对方仿佛是料定了他的前程,再没有开口,反而是陆为安踱到他面前蹲下,与他四目相对:“你听令于谁?”
楚源呼吸滞住,目光飘忽开去。陆为安维持着森冷的声音:“你家中还有五旬老母,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妻子操持家事,孩子不过垂髫,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他们。”
楚源眼中血丝暴涨,与陆为安怒目而视。
陆为安不为所动:“你听命于谁?”
话音消散,沉默得斯有欢能听到楚源那颗心脏越来越无力。半晌,楚源终于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杀了自己四个兄弟!”
“我没有杀他们!他们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杀我?”
“我……我只是想试试你的功夫。”
陆为安觉得不可思议,楚源的脸已经毫无血色,气息也越来越弱,在如此情况下,他搬出了楚源的家人做筹码,楚源居然还不肯说实话,究竟是为什么!
陆为安仔细看着楚源的脸,他挑中楚源,一是因为他在军中久,身手也好,二是因为,陆为安心头一跳,二是因为他觉得莫名觉得楚源特别合适与北齐打交道。
由于长期训练,楚源的皮肤非常黑,黝黑的皮肤掩饰了他五官中一些不和谐的成分。陆为安猛然醒悟,自己下意识是将楚源与元禾放在一起的。
“你爹是北齐人?”
一直还算冷静的楚源突然失去了理智,沙哑着嗓子吼道:“你胡说什么!”
陆为安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与北齐将领有来往?你爹是北齐军中人物?你这次破坏行动是为了向北齐投诚?”陆为安一连抛出几个问题,一边问一边仔细地观察楚源脸上每一个表情细节。
若不是楚源现在动弹不得,他一早该扑上去杀了陆为安,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眼皮不由自主地抽搐,翕动的毫无血色的嘴唇让他看起来很是扭曲。
“你家里人,知道你为了投诚,出卖了大周吗?”
楚源的眼睛忽然瞪了一下,下一刻眼中的光暗了下去。似乎是斯有欢没有支撑住他,人就这么一歪,睁着眼倒了下去。
陆为安动作极快地伸手拉了他一把,斯有欢这才将手从他体内抽了出来。她举着沾满鲜血的手后退一步:“刺激太大了,他没能抗住。”
她右手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很快与原来的血泊汇合。
陆为安松开手,楚源的身体再没支撑,倒在地上。
张志泽眉头皱着一直没有展开:“我居然让这种人在军营里待了这么久!”真是失策!
易成鹏诶了一声,开解道:“军中这么多人,他诚心隐瞒,你又怎么能事事知道?回头把北齐打回去了,再在军中好好整顿。”
两人正说这话,却见斯有欢重新蹲了下去,这次她从药箱里拿出了钩刀和桑白线,没等人来得及问,斯有欢居然就开始动手缝合楚源的伤口。
易成鹏对这个自说自话的女郎中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她一个女人,居然将手伸进人身体里,搞得一地血污面不改色,实在有违易成鹏的见识,当即问:“你这是干嘛?”
“待会人硬了不好缝,趁现在还是软的。”斯有欢头也不抬,边缝边回答。
陆为安脑子里一直回忆着方才楚源的反应,分神劝斯有欢:“一个叛徒,不用麻烦,直接丢乱葬岗就是。”
不过几句话间,斯有欢已经缝了好几针。
“人是我切开的,我就得给人缝回去。至于缝好了,你是丢去乱葬岗还是丢河里,都跟我没关系。”
易成鹏守着闾城,虽说位置没有靖城重要,守城将士也没有靖城多,但怎么说也是一员大将,在闾城里说得上的人物。尤其是得益于他的长相,闲杂人等从来对他退避三舍,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斯有欢是第一个。
当下易成鹏就更不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