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怜“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那本《虚阳从俎》来,这是她找到的一本地方奇闻集子,据说都是真人实事。但是在她看来,上面的故事太过荒诞不经,毫无可取之处。
虽说已经不再看什么都心烦,但仍是心绪不宁,此刻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墨字更加恼火。
宋怜往书向炕桌上一掷,把上半身扔进靠枕搭成的小山里,细长的手指搭上额头,缓缓按揉着眉心。
这些日子公主府众人都知晓宋怜心情不佳,都分外谨慎小心些,半分不敢行差踏错,甚至微微靠近撷兰居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没想到还有来自讨苦吃的。
撷兰居门外,一个小侍婢探头探脑,叫砚秋逮了个正着。怕惊扰了宋怜休息,于是把她拎远了些问话。
那小侍婢扭捏几下,搅着衣角道:“砚秋姐姐,席大人在府外求见呢。”
砚秋一听就拧了眉头,再细细一看,这小侍婢也是前些日子去禀报席迁求见的那个——也不知什么原因,这几次下来,每回席迁来都找她通传,她也每次都应下。
“知春不是叮嘱过,公主身上不痛快,这几日谁都不见。”
“可是……”
见那小侍婢还想说什么,砚秋眉毛立起,呵斥道:“真是愈发没规矩了,我的话还需要你再三考校不成?”
砚秋平日里料理府外庄子生意,不大经手府中事物,人又长得柔弱,是以府中下人都觉得她是最好说话的。
可砚秋素来雷厉风行,又在宋怜身边伺候久了,此刻声色俱厉,吓得小侍婢直哆嗦。
“在外头杵着干什么?公主叫你呢。”墨沁自撷兰居内探出一个脑袋来,冲着砚秋招手。
砚秋瞪了那小女婢一眼,立刻挥退她,快步向撷兰居内走去。
宋怜昨日谴她去庄子上照料一下,前几日南下的商队回京,按理说宋怜应该亲自前去盘点,或者召他们进府。
只是她还是觉得身上不爽,只好先派了砚秋去照料一二,若是有要紧的事务,写了条子派暗探或者府卫连夜送来也就是了。
“怎么在外头不进来?”
“方才一个庄子上的小厮又来找我,要库房的钥匙要将新买来的药材入库呢。我道这也是能乱给的?于是把他斥退了,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宋怜知道她没说实话,但是也不想追究,只横了她一眼才问庄子上有何要紧事。
“这次的茶和布匹绸缎都很好,收益比往年多了两成。而且还有一桩更好的消息正要回殿下呢,殿下猜猜?”
宋怜瞟了她一眼,墨沁紧接着道:“少卖关子,快说。”
“我将公主要寻石神医的事给乌老大说了,没想到乌老大前些日子正见过他。奴婢想着这也就几日间的功夫,石神医定然是走不远,已经派了丁字小班的几个人快马加鞭赶往苏河去寻了。”
“好,甚好,务必把这位石神医请到府上来。”宋怜大喜,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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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的天气尚凉爽,宋怜心情好了许多,于是叫了一班小戏,自己在湖中亭,隔着水音听。桌子上瓜果梨桃、点心小食一应俱全,亭中只留了三个侍女一起,无外人在。
放松之下,宋怜觉得自己的病竟奇异地好了许多。
正听到第二折,湖边远远地有人划船过来,竟然是崔景递了帖子来,有意来拜会。
在宋怜听来,说是拜会,不过就是他想看看自己的病如何了。
这些时日,宋怜唯恐自己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难以转圜的事情来,于是朝堂之上便保守了许多。
也由着宋霆很是得意了一阵。
——太子自然是权势过人,宋怜无意去争,宋霆愚钝、还一时动摇不了自己。
她这些日子对党派门客的管控也分外松懈,只怕是宋霆已经插了人进来。
相比察院自然也是有的,她估摸着崔景这是生怕自己不中用了,影响了仕途。
崔景官职不高,但朝中凡有党派之人,都知道他是出自宋怜门下。
更何况他还得罪了席迁,而席迁背后站着的是怀王——宋怜不知道崔景是否知晓这个情报,不过就算是席迁,一旦公主府倒台,崔景也难以保全自身。
也算是人之常情。
宋怜道:“今日有空,便让他现在来吧。”
砚秋点头,对宋怜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见怪不怪,立刻行礼前去请崔景前来。
“殿下要更衣去前殿吗?”
“不用,若是崔景来了,你就直接把他带到这来就行了。”
“让他自己过来,本宫暂时还没有谋害朝中官员的想法。”
崔景来得很快,他站在荷香榭的岸边,看着无穷莲叶中一粒小亭。身侧的小戏仍旧在吹吹打打,见他来了也不停,仍然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