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秋末冬初,温度一天比一天低,已经冷到关左不穿校服外套就会忍不住打颤的程度。而梁邛却还是只穿着初秋校服,一件单薄的白衬衣,甚至袖口还挽至小臂。
关左承认,乍一见到梁邛时确实有被他帅到,但现在已经在暗暗怀疑他的温觉感受器是不是出了问题。
梁邛注意到关左的到来后,便转回身来面向他,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位于讲台对面的一把椅子,对关左道:“坐。”
关左于是依着梁邛的话坐下,而万雨却留在了教室门口没有进来。
关左不禁扭头看了她一眼。
万雨便与他对视,抬起手臂,而后手臂不动,只有指尖像海浪般轻盈地律动了几下,向关左做了个很随意地“拜~”,而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梁邛等关左回头,问:“这几天过得还好吗?”
“嗯,”关左看向梁邛,点头,安静了几秒后,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梁邛笑了一下,知道他想问什么:“我只是给我的一个叔叔打了通电话,拜托他记得在开会时问他的秘书一个问题。”
关左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他的事怎么会跟梁邛的叔叔和那位叔叔的秘书扯上关系。
梁邛看出了关左的疑惑,继续道:“那位秘书的女儿和我们同班,我的那位叔叔恰好也姓关,你猜我要他问什么?”
关左还是不知道答案,索性彻底沉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梁邛。
“格雅的高二年级最近是不是刚考完期中考试?”梁邛解释道,“这是我让那位关叔叔问的问题。”
“他秘书的女儿和我们同班,自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秘书很体贴,同时好奇心也很旺盛,反问了关叔叔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当然,就算秘书不问,关叔叔也会在他面前讲出事先准备好的内容。”
“他会说,自己的侄子也在格雅念高二,并且装作很关心的样子,苦恼侄子最近压力大精神状态不好,然后再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侄子的班级,以及姓名。”
关左总结道:“所以你就是给我做了个很有背景的身份。”关左知道梁邛可以很轻易地解决他的困境,但一直以为,梁邛再怎么也要在同学们面前演演戏、做做样子,跟自己装一下好兄弟。
万万没想到,这事对梁邛来说,竟然只需要打一通电话。
所以,关左用自己的人格尊严画押,就是为了梁邛的这么一通电话。
人与人的差距,真就有这么大?
也是到了很多年后,关左再回首这段岁月才明白,这时的自己大可不必为此悲天悯人,错的根源在于格雅扭曲的大环境。
格雅一中是Z市的重点私立高中,教学质量一流,但收费异常昂贵,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起。在这里念书的学生成绩优异都是其次,家境殷实才是最值得一提的事。
不少权贵名流的子女都就读于该校,学校这所纯洁的象牙塔也逐渐演变成了一座充满了算计的名利场。一些官场上见不到的贵人、生意场上谈不拢的交易、拉不到的投资,大人们会选择通过孩子们的人脉成事。
这便导致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们在最青涩的年纪便已经带上了物质的有色眼镜,交友时会有较强的目的性,物色社交对象看重的不再是他人的品德与三观,而会下意识地去衡量其背后的势力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利益。
而关左,一个因为中考成绩优异被格雅提供奖学金破格免费录取的、显而易见的贫困生,自然和格雅的几乎所有其他学生的世界有一堵无形的壁。
就算没有发生当年那件事,关左高中三年在班级里也不会是多受欢迎的一个人。
而梁邛也并不是真的人缘好到全年级都有朋友,除了平日里固定会在一起玩的伙伴,大多数人脉都是别人单方面的攀附。
梁邛垂眼看着关左,像是一头狮王在俯视一只懵懂的小白兔,教授他何谓丛林法则:“在这里,你不需要是清白的。你只需要有一个强大的背景,别人自会掂量审视跟你说话时的声调是否温和、态度是否谦卑。”
“很可惜你没有这样的背景,”梁邛道,“所以我现在帮你让别人以为你有了。”